维克托沉默了片刻，声音里掺入一种复杂的情绪：“有一个女孩，叫莉亚。是孤儿，我从贫民窟带出来的，这几年只替我处理文书。她双手乾净，不该陷得更深。她值得一个新的开始。”

陆然敏锐地捕捉到他语气中的异常：“她对你很特別？”

维克托沉默了片刻，终是坦诚：“她……对我怀有不该有的情感。我无法回应。艾琳是我此生唯一的挚爱，无人可替。莉亚留在我身边只会痛苦。让她离开，对她最好。”

这份坦诚让陆然对眼前这个男人有了更深的认知。

“我会保证她的安全。”陆然应允，隨即话锋一转。

“但维克托，我也需向你坦诚一事。”

“请讲。”

陆然深吸一口气，决定摊开更大的底牌：“我的最终目標，远不止於阻止三王子。”

维克托目光骤然锐利，静待下文。

“我想缔造一个全新的世界，”陆然的声音不高，却蕴含著某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一个人人平等，再无特权与压迫的世界，没有神明高高在上。但这意味著，必须从根本上顛覆现有的腐朽制度，包括那些藏污纳垢的教会。”

维克托的眼神变得极为复杂：“你是说……推翻一切？”

“不止是王权，是连同其根基一同粉碎。”陆然迎著他的目光，“三王子仅是这脓疮的一部分。即便除去他，仍有无数贵族和教士继续吸食民脂民膏。”

维克托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窗外蒸汽的轰鸣阵阵传来。

“你说得对，”他最终开口，声音沙哑，“即便我们將所有证据呈於御前，国王最多也不过是將三王子软禁。王室永远不会给予真正的审判。而那些逝去的冤魂……永远得不到正义。”

“那么，”陆然凝视著他，“你愿意为一个更宏大的理想而战吗？不仅仅是为了艾琳復仇，更是为了所有如她一般被这制度碾碎的人？”

艾琳生前的音容笑貌，她的信念，她的悲悯，瞬间淹没了维克托。

“如果艾琳还在……她会赞同这个理想。”他缓缓道，眼中最后一丝彷徨散去，“她始终相信，这个世界必须改变，必须变得更加公平。”

“那么，我们便是同志了。”陆然伸出手。

维克托用力握住：“但须谨记，前路漫长，遍布荆棘与牺牲。”

“我明白。但总有些事业，值得为之奋斗终生。”

夜色下的誓约

两个本该处於对立面的男人，在这被蒸汽与阴影笼罩的深夜，立下了足以撼动王朝根基的盟约。

“从此刻起，我们是暗影中的同盟，”陆然总结道，“你继续扮演忠诚的代理人，渗透核心，搜集情报。而我，將在『福尔摩斯』死后，以新的身份重启棋局。”

“莉亚的事……”

“就在我『死亡』当日，她会得到接应，安全离开。”

维克托頷首：“伊莉莎白暂居贝尔德庄园，我希望她能远离风暴中心。”

“她的安全，我来保证。”陆然郑重承诺，“我会安排一支绝对忠诚的『小队』潜伏在庄园附近，任何风吹草动，他们都能第一时间响应。”

维克托转身欲融入夜色，却在窗边停顿，回首问道：“福尔摩斯先生……或许我该问，你的真名是？”

“名字无关紧要，”陆然的身影半掩在机甲的微光中，“重要的是我们共同追寻的未来。”

维克托不再多言，点头示意，旋即如幽灵般隱没於贝克城迷离的夜色与浓雾之中。

陆然独立窗前，眺望远方那片钢铁丛林与永不停歇的蒸汽洪流。明日之后，“艾德华·福尔摩斯”將死於一场意外。

而一个没有名字的革命者，將为他心中那个平等的新世界，继续前行。

为了艾琳未能实现的理想，为了鼠鼠的生存空间，为了所有沉默的大多数，为了一个更公正的明天。

纵然前路坎坷，黑暗深重。

但有些事，正如一位智者所言，永远值得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