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峦影恍然间闻到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异味道,那味道还夹杂着似有若无的木叶香气一直萦绕在她的鼻尖,都是以前在碧峡从未闻过的。她悠悠然睁开双眼,一张大脸与她贴得极近,根根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顿时将她吓了一大跳,于是她迷蒙地眨巴几下眼睛,含糊不清道:“我怕是还在做梦吧,凡间竟有这样可怖的妖怪么。”
坐在峦影榻前守了许久的句芒闻言很是受伤,倏地站起身蹲到墙角,用食指在地上画起圈圈,委屈得小眼儿都红了:“从未有人说过人家丑呢,这还是头一回,滋味果真难受得很……”
峦影坐起来四处打量一番,心中不禁暗暗感叹,不想这凡间的人虽长得丑了些,住得却是比碧峡好许多。就拿她躺着的这床来说,满床被褥又香又软,床边挂着流苏帐,帐角上还束了金铃。她曾还以为这世上人和她一样睡得全是破木床,翻个身就吱嘎吱嘎响。
句芒依旧蹲在墙角嘴中念念有词,峦影便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循着先前闻见的那股怪味走到室中央摆着的案几前,只见上面摆放着几个青白小瓷碟,碟中装了几个黄色物什,凑近看,层层薄片堆叠在一起,最上层还撒了些白芝麻。
偷偷瞥见峦影颇感兴趣地盯着那几盘榴莲酥沉思,句芒连忙欣喜地转过脸,凑到峦影身边问道:“你可是想吃这榴莲……”
峦影:“呕……”
句芒大恸:“我是当真丑得让你这般难受么!”
干呕片刻,峦影淡定地用袖口抹了抹嘴,然后迅速向后退上三尺远回道:“自然是没有的。”
句芒:“……你骗人。”
退至床边,峦影呼出一口浊气,抬眼就看见案几边蜷成一团的青蓝身影,三分委屈七分幽怨地望向她,表情难受得像是要哭出来一般,于是她便开口安抚道:“这位姐姐你莫难过,方才是你靠我太近,一时未看清。现在看来你面若桃花,眉如墨画,眼似秋波含笑,比起我娘也是丝毫不差的。”
句芒抚着心口哀伤道:“我是个男神……”
峦影汗颜:“抱歉……且慢,你说神,此地难道不是凡间吗?”
句芒刚要回话,门外大步流星走来一人,那人身穿白底绣金龙的锦袍,鬓如刀裁,凤眸星目,虽说是中年模样,但勃勃英气不减,看得峦影不禁呆上了好几秒。
“这里是天界。”来人声音不怒自威,正是天帝上洵。
句芒一见是上洵,先前幽怨的表情立马淡下来,顾不上什么忌惮就立马把坐在床边的峦影抱进怀中,一副戒备的模样对上洵道:“不知天帝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峦影偏头嗅了嗅,原来方才的木叶香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上洵并未回答句芒,只是细细的打量他怀中紧搂着的峦影,见她一身豆绿衣裙乖乖伏着,容貌尚为青涩,螓首蛾眉,杏眸微瞪,眉间一朵羽状青纹,脑海中冷不丁闯入那个歌喉婉转,笑声如铃的女子。
当他脸上表情还是恍然时,句芒又冷脸道:“千年前你将我的小翔儿逼入绝境,如今又想把我的小小翔儿夺走么!”
听了这话上洵也未生气,神色无波地瞥一眼句芒,看得句芒是瑟缩了一下,却还坚定地护住自己怀中的峦影不肯放手。
“不知之前是谁先把人从天兵那儿强行夺走,还做贼心虚的用结界将扶桑殿裹了个严严实实。”
句芒从鼻子里喷出股气:“哼。”
上洵就没打算在意句芒的态度,直接上前一步问道:“你叫什么。”
“峦影。”
之后,上洵细细询问了峦影在碧峡的生活以及今日发生异动的种种,峦影一一答了,唯独奇怪的是每当她想要提及羽翔时,只说出一个“娘”字,嗓子眼就如同被堵住般,大脑也变得一片空白,好半天才能缓过劲来。
而且一说到关于羽翔的事情,句芒就会迫不及待地打断上洵,双眼满含期待,如同连珠炮一般发问:“小翔儿是不是没死?”“你是和小翔儿住在一起吗?”“小翔儿长得可好看了”……
“我娘,我娘她,她……”峦影结巴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上洵听见她这称呼沉思了许久,看向她的眼神也带上几分不明的意味。
“罢了,”沉默良久的上洵突然出声:“我看你与句芒颇为投缘,收你做徒估计正合他的心意,你仙根尚为不稳,就留在这扶桑殿好生修炼吧。”
“就算你不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虽然两人暂时达成一致,句芒还是一副傲娇模样,嘴硬地不待见上洵。
峦影目光在他们之间打转,一方面心想也不知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仇什么怨,另一方面又好奇,师傅是什么东西,能否食用?
如此看来这天界也不输凡间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