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明渊。尉迟明潇。顾名思义。
尉迟是随母亲的姓,相传五万年前,尉迟家母尉迟言宿在姑逢山上,生下一对双胞胎。大的是白狐狸,却带着鱼的翅膀;小的一只则是鲛鱼。而尉迟言取名字却也很由着性子,十分简洁和随意,信手拈来,顺口一个取明渊,一个取明潇,大意基本上是希望在渊源中明朗万事,潇洒风月中心如明镜,都随她的复姓尉迟。
时间流逝如水,两个女儿越发出挑起来,大女儿尉迟明渊左肩膀上有一块不知名的浅红色的胎记,小女儿尉迟明潇则有一双深蓝色的眸子。按理说这样的两个女儿落在谁家不都是羡煞旁人,姑逢山上前来订娃娃亲的各路神仙层出不穷,但尉迟言非但是没有答应,反而果断地在女儿八千岁时送去了天虞山的佛香阁,自己却避世归隐了。知晓这件事的也只是把它当成一个传说,毕竟尉迟两姐妹去天虞山的年龄太小,尉迟言也是低调的很,她那传说中如花似玉的女儿四海八荒有幸真真正正目睹的倒也没几个。所以,俗话说,红颜祸水,很多年后,这两位也是掀起了不小的风波。这个当然是后话了。
当年母后的事情两姐妹大概是了解一点,倒是不辜负尉迟言对二位的期待,二位在这风月之事上倒是有别具一格的领悟,具体表现在尉迟明渊立志要靠这张脸展现绝代风华,成为一位玩弄男仙感情的绝代妖姬;而尉迟明潇则迥乎不同,大有莫名的看破红尘心如死水的超脱风骨,并有一直单身的坚定决心。
话说回来,既然尉迟明渊的志向如此高远(……),也就不奇怪她为什么黑着脸了。大阁主注定是不被婚姻拘束的一代女强(……),可是三千年前,天君老儿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约莫是发现最近喜酒吃的少了点,没事找事地硬是主动为四海八荒的众仙牵线,不知怎么就找上了天虞山。当听闻传说这天虞山佛香阁里二位阁主倾国倾城,也不小了,当机立断地拨了一帮青年才俊去天虞山上求亲。尉迟二姐妹虽然是红尘之事从不涉足,但是两姐妹盛名在外,若不是奈何不了天虞山外那道天堑屏障,青年才俊们早就想先一睹二位芳华再娶回家去了。这次天君下了令,天虞山被迫撤了天堑,于是,无论有没有被拨到的神仙都来了,用明渊的话来说,就是——“乌烟瘴气”。
“天君真是吃饱了撑着了。”尉迟明渊揉着太阳穴看窗外,天空划过一道浅浅的鱼肚白。约莫是卯时。大概再过一会儿就有客来了。
“姐姐也没必要这么紧张,”尉迟明潇抬起眼睛,平平的语调里隐隐带着玩笑味儿:“姐姐你也不是见不得人啊。此刻正是一展宏图的时候。”
尉迟明渊被逗笑,她笑得开心了,也就莫名其妙自己想通了,于是她头一靠就靠在明潇的肩膀上,“这几天累死我了,我要补眠。”
话毕眼皮就开始往下坠,睡前还碎碎念了一句:“我一定要教训幕后黑手……”
然后其他的事情尉迟明潇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唯一记得的就是她隐了身形去观看姐姐招亲会时,看见了青耀。青耀当时看着高台上的明渊的那个表情,她一辈子都记得。在当时的明潇看来,那种看好戏中又掺杂着恨意、恨意中有糅合着不屑、鄙夷,甚至还有艳羡的眼神让青耀整个仙看上去都冒着一股傻气,明潇记得当时她还在心里讥讽了她一顿。
而现在,青耀她又是那股冒着傻气(……)的表情,明潇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但是她说的话在明潇眼里更是傻里傻气,没头没脑。
“就把你的头发割给我。”
明潇看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青耀昂起头,“有啊,和我身后的三千骑兵打一架。”尉迟明潇眼眸暗了暗。
半晌,她道:“好。”
然后现出一把匕首。
青耀笑的分外张狂妖娆,就在此刻,她的笑容蓦地凝固在了脸上,那种跋扈嚣张的表情以一种静止的状态宛如冰一样冻结并附着在她的脸上,让她显得格外违和惊悚。
“咣———”,青耀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尉迟明潇一个闪身已经来到她的面前,手起手落,刀光和空气剧烈摩擦碰撞隐隐有沙沙的声响,下一秒青耀及腰的长发已经被沿着她的背脊哗啦啦一下一排整齐地全部落了下来,她一头银色的头发顿时和着风被在空中胡乱地迅疾地飘飞了起来,柔软得看起来就像是在跳一曲没头没脑的华尔兹,又像是银色的柳条被抽丝剥离成无数的细条在空中飘舞,美丽得堪比落英缤纷的桃花林。
“好。我选择,和你打一架。”尉迟明潇挑起眉眼,抬手抓住空中飘飞的一撮头发,挑衅地似笑非笑地望着青耀。
青耀一声尖叫划破整个宫格,三千护卫开始排兵布阵。幻影开始出现在尉迟明潇的眼前。
她心里一惊,蝴蝶帧!
蝴蝶帧这种阵法,极其狡诈。据说困于阵中,会被绞杀于无形之中。明潇眯眼,此时三千蓝衣护卫腾空摆阵,在空中就是一只蓝闪蝶的模样,方圆五百里之内开启无形的屏障。此时屏障里天空如同被泼了墨汁,直直地被浇成了纯黑色,宛如黑夜忽然降临,而尉迟明潇只能看着本来万里无云的天空被黑暗一点一点玷污,一点一点吞噬,屏障中间蓝闪蝶的印记散发着媲美月光的清冷光芒,柔和中暗藏杀机。
全身束手束脚,清冷的光刮在脸上,触感竟然堪比手上的匕首。尉迟明潇侧过脸,坐了下来,后背迎着蝴蝶印,本能不愿意把脸暴露在那一片清冷中。
敌不动,我不动。她镇静地等待着所谓的绞杀。
半晌,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周身寂静地仿佛能够听见那束光照射下来的沙沙声响,听得她毛骨悚然,天灵盖一阵发冷。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正在蝴蝶帧中,她真的要以为自己背后坐着一只长着八颗尖牙的猛准备一口咬上来。那种……她背后的感觉,那么胶着真实的拉扯感伴随着隐隐的痛感,怎么说呢,就像某种野兽粘稠的口水滴在她的脊背上,顺便把牙也搁在她的背上,顺带着牙床,再在她身上慢慢地摩擦……再过一会,她实在是没办法再坐下去。她觉得只要自己再多坐一会儿,不仅自己的袍子就能被那道光舔下来,后背都能被扯破。
她突然明白,这道光有问题。
杀人于无形之中,大概就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