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佘孺搀扶到村子外的杜裕衡没有立刻休息,而是拔出长剑插于地上,耗费了所剩法力的一大半把村子封了起来。
杜裕衡的这一行为不难理解,三人在村子里的动静那么大,凡人都被佘孺施了法睡了过去,因此不知道三人的所作所为,但这场瘟疫若真有蹊跷,那么引起这场灾难的元凶必定察觉到了三人的存在,刚才佘孺与杜裕衡的力量分散在村中,估摸着元凶也不敢有动静,定是躲藏在某处,一旦三人离开村子,元凶八成会逃跑,等第二天三人去寻时,怕是什么都找不到了。最稳妥的法子即是将村子封锁,只准入不准出。
三人露天歇息了一晚,直到天光大亮,养得精神饱满了方才起身进村。
果然,就和昨晚一样,在村外时没有感觉到一丝病气,但只要一踏入村子,便能察觉到那股浓郁的腐朽气息。
“这瘟疫是从大约十天前开始的,但就是这短短的十天,村子里就死了约莫一半的人。” 佘孺一边查探着周围,一边说着。
成文旖惊奇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佘孺淡然答道:“昨晚那些魂魄告诉我的。”
成文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她好像是习惯了佘孺的强大,总以为这些事情是他自己发现的,这种惯性思维似乎不太好。
“那么,我们分开去寻吧,这村子毕竟不小,若是我们三人在一起,怕是直到天黑都找不到瘟疫的源头。”杜裕衡远眺着村子尽头,“我们分成左中右三路,文旖,若你发现了异常,不用硬拼,即刻通知我和佘兄便可。佘兄,小心为上。”
佘孺随便择了个方向便向前走去,说道:“你们小心。”
慢悠悠向前走着,佘孺仔仔细细查看周围的环境,却没有发现丁点蛛丝马迹,一路上倒是遇到了许多面色中隐隐散发着一股青黑的人,应是感染了病气的村民们,现下虽没有发病,但看样子也是不久了。
看见佘孺的村民们都对其视若不见,不是他们的审美异常,而是突然遭受如此重大堪称毁灭性的打击,他们都失去了生活下去的精神动力,若平时遇到有这样模样的人,就算他们手头有急事,也会停下来多看两眼,而此时,他们连提醒佘孺村中有瘟疫泛滥的话都不想说出口,多一个人给他们陪葬也好,他们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村中的人本来就只剩下原来的一半了,而其中的大多数人都是死气沉沉地看一眼佘孺,而后转回头去做自己的事,脸上的表情就像刚刚看到的是个死人一般。
饶是佘孺这种实力强大又一贯温和的人,被那种目光看得多了,都忍不住头皮发麻,感觉昨夜那些鬼魂都比这些人像人一些,那些鬼魂虽带着阴风阵阵,但好歹有人的情绪,喜怒哀乐都呈现了出来,而这些人,空有阳气,却浑身带着绝望的气息,虽活着,却弥散着浓重的死气,明明有些仍是健康的人,身上散发的气息却和弥留之人的气息没有丝毫差别。
这情况实在是不正常,再严重的瘟疫也不该在十天内致使如此多的人死亡,就算有,剩下来的人也不该是这样的状况。人向来是有些盲目乐观的,情况再糟糕,再可怕,只要还有人活着,那就会抱着一丝毫无理由的希望,等待着好转那一天的到来。而佘孺看到的这些人,仿佛被剥夺了所有希望,只抱着无来由的绝望,毫无其他情绪,只是等待着死亡降临在自己身上。
佘孺琢磨着向前走,似乎摸到了什么头绪,但如指缝间的流水,很快就从脑海中溜走了,没留下一丝痕迹。
走着走着,佘孺突然顿了一顿,有些茫然地深吸了两口气,而后双眼猛地发亮,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让他很感兴趣的东西。
找线索这种事情着急也没什么用,不如把这个东西拿到再说,于是,佘孺顺着气息一路寻了过去,方向已偏了很多,反而走到了成文旖所寻的路线上。
成文旖同样也被那些村民的目光看得浑身发寒,却还是硬着头皮往前,一边走一边察看两边的环境。偶尔抬起头看一眼前方,却总是空荡荡一片,灰尘随着风卷过,落在了路边的草叶上,一只不知从那户人家里跑出来的小鸡崽像个绒球一般从成文旖面前跑了过去,远处,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拐了一个弯走了过去。
“佘孺!”好不容易看见一个带着活人气息的人,成文旖是怎么都不肯放过的,连忙追了上去,即使佘孺似乎只顾着找东西,并没有听见成文旖喊他的声音。
佘孺的速度极快,即使看上去他是在走,可成文旖连追带跑也没能拉近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成文旖想喊佘孺,可追赶得气喘吁吁,还能看见佘孺的影子就已经不错了,哪还有余力说话?
成文旖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可佘孺偏偏是越走越快了,眼看着他的背影就要消失的时候,佘孺却突然在一处空旷地停了下来,转了两圈后驻足于某处不走了。成文旖歇了歇,总算缓了过来,忙高声唤佘孺的名字。
这回佘孺听到了,他回头看了眼成文旖,却又立刻回过了头,抬起手掌,掌心蓄力,而后虚空向下一按,地面立刻出现了个凹坑。佘孺五指舒展,轻轻一拢,又是一提,地里一个东西猛地飞起,落到了佘孺手掌之上。
成文旖见佘孺虽没有走向自己,但也没有转身离开,只从地下取了个东西上来,顿时小跑着赶上去,凑过去看佘孺手里的东西。
那东西一点都不起眼,看起来像是一块乳白色的石头,有半个磨盘的大小,佘孺单手托着,却一点都不嫌吃力。
成文旖伸手摸了摸这块石头,触感冰冷,似乎真的是块石头,可她很清楚佘孺不会特意把一块普通的石头挖出来,只好既好奇又疑惑地问佘孺:“这是什么?”
“凤凰木,有凤凰诞于树上,故而沾染了凤凰灵气的树木即是凤凰木,当然,诞于此树上的凤凰越多,凤凰木品质越高。”佘孺像摸着宝贝似的轻抚着凤凰木,眼中满是欣喜,“这凤凰木品质虽不是最上等的,但已是极好的了。”
成文旖仔细看了看,这块类似石头的凤凰木上的确有浅浅的树木纹路,只是她实在不明白佘孺的欣喜从何而来,“这凤凰木,有什么作用吗?”
佘孺明显是一愣,好一会儿后摇了摇头,有些尴尬地说道:“归根究底,凤凰木只是块木头,没什么用。”
成文旖也是愣了一愣,还没见过佘孺有这么不靠谱的时候,忍俊不禁地说道:“我们还是快去找瘟疫的源头吧,不然,今天又要走不成了。”说完,成文旖转过身,向自己原定的方向走去。
听到佘孺应了一声,成文旖正走着,却又听到一声轰响,反应敏捷地回过了头,看向声源处,却见佘孺抿着唇站着,那块硕大的凤凰木不见了,他手里空空如也,成文旖看着他问道:“那声音是怎么回事?”
佘孺指了指平整的地面,淡然答道:“我把那块凤凰木埋回去了。”
“原来如此。”成文旖回身拉住佘孺的袖口,将他拖走了,“你要是喜欢那些罕见的木头,回了金陵以后,我可以让爹娘给你搜罗,现在应该专心搜寻才是。”
“我得回到原先的方向去寻,免得遗漏……”正说着,佘孺却停了下来,视线停留在了一个方向上,“我们不用去找了,裕衡已经找到了。”
成文旖松了一口气,说道:“裕衡找到了就好,他可以解决的,要是我碰到了,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你忘了吗?”佘孺却倒提起了一口气,“昨夜他法力消耗过多,现在也才恢复了不到六成,若是碰到罗罗鸟那般天生凶恶的妖兽,怕是凶多吉少啊。”
成文旖闻言,霎时也紧张了起来,想要赶去杜裕衡身边,却不知道具体的方向,当真是手足无措。
佘孺当机立断,伸出一手搂住成文旖的腰,另一手用宽大的袖袍挡住她的脸面。成文旖刚被挡住视线,就听耳边风声大作,双脚也离了地,奇异的是她心里却没有一丝慌张,似乎佘孺在身边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几次呼吸间,成文旖就重新回到了地面上。一踏上地面,佘孺就撤回了手。成文旖心里刚有一星半点失落的感觉,就被佘孺拉住了手,牵着向前跑去,顿时一颗心又上下颠簸了起来。
二人落地之处距佘孺找到凤凰木之处甚远,中间横亘了将近大半个村子,佘孺只用了极短的时间就横跨了这段距离,落地后又迅速赶往杜裕衡所在之处,没有半分迟滞。昨夜耗费法力最多的是佘孺,可他却一点法力消耗过多的疲累都没有,似乎昨晚耗费的那些只是九牛一毛罢了。佘孺的修为深浅,似乎远超杜裕衡及成文旖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