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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陵(1 / 1)

 与天下群山相较,钟山不大,不甚巍峨雄伟,但它胜在了地形地貌上,不仅仅是因为毗邻金陵城,更是因为它的主峰形如倒扣的洪钟,虽不接天壤地,但山脉势稳,蜿蜒如同盘曲的巨龙,入地之后向东西延伸。如皇宫中那些道士所言,钟山此形此状能够汇集天下龙气,乃是天底下最为绵延的龙脉,皇陵建于此,可保皇室王朝兴盛千秋万代。且不说这些道士说的是否属实,皇室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于是这皇陵最终便建在了钟山。

皇陵虽宏伟,但说到底也是陵墓,大多在地底下,看得见的部分不过是供皇室宗亲祭拜的宗庙与通向宗庙的陵前道。

佘孺跟着杜裕衡从山下小路而上,走了许久,才在交错的树枝间隐隐约约看到了陵前道。走得近了,佘孺才将道旁面目狰狞的石兽收入眼底。从小路走上陵前道,坚硬的花岗岩地面散发着生冷的气息,屏蔽了周边遍地花草的生机勃勃,这陵墓虽建于钟山,但倒像是从钟山隔离了出来似的,肃穆且冰冷。顺着陵前道拾级而上,到顶就是皇室宗庙了。庙宇并不华美,外部装饰大多呈青灰色,但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构造简洁,整体显得无比庄严,一看便知是耗费了很大工夫修建的。

走入庙宇,入眼便是大殿正中的一尊青铜鼎,鼎有三足,大约一人高,珍禽异兽的雕刻花纹栩栩如生,鼎身并未上漆,一些细枝末节上生长着铜锈,似乎是件旧物。大殿无窗,将明媚的阳光都挡在了外面,幸而大殿两旁各有九盏长明灯,大殿之中才得光明,那长明灯的灯柱形如九兽,或举或托着灯盏,灯盏之中盛着满满的鲛鱼脂,灯芯上一簇幽蓝色的火光晃也不晃地燃着,若无人吹熄,这灯火怕是数十年也不会灭。大殿十分大气冷肃,只是那古旧的大鼎与崭新的装饰有些格格不入。

佘孺环顾四周,脸上半分惊诧也无,目光只在那充作灯油用的鲛鱼脂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便淡淡地问道:“要我把灵符下在哪儿?”

杜裕衡指了指大鼎之后的一扇铜门,而后又指向了殿中的大鼎,说道:“虽说这后殿才是直通陵墓的处所,但皇族重地不是寻常人能进的,佘兄你只是一介平民,不能进去把灵符直接下在陵墓的符阵之中。而这铜鼎正下方便是阵眼,佘兄你把灵符下在这铜鼎上即可,镇陵的符阵自能完成。”

普通人家都极其重视人的身后之事,更不用说皇室了。皇陵工程浩大,耗费了十数年方才接近完工,杜裕衡领皇命督造陵寝,事实上也只是督造了皇陵落成的最后一环。皇家之人,死了入了陵寝,还怕死后陵墓被毁,尸骨不得安眠,因此这镇陵一事是杜裕衡所负责环节的重中之重。

杜裕衡从怀中拿出一张符纸,又从一旁取来一盒朱砂与一只羊毫笔,递与佘孺,问道:“佘兄,可需要这些物什?”

佘孺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杜裕衡收回了手,慢慢退到大殿门口,将手中的东西放下了。

佘孺慎重抬手,以指为笔,轻轻落在大鼎之上,一如往常的赤金色法力从指尖逸出,如耀目的笔墨沾染在了佘孺的指上。佘孺落笔,笔墨滑开,留下了一道浅淡的痕迹,一笔未完,佘孺的浅褐色眸子骤然一凛,当即收手,翻身向后掠去,黑色的衣角像是烛光下的一道暗影。

几乎是同时,大殿的地面上浮现出了巨大的符阵,那像是由墨玉铺就的平滑地面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符号与图案,一个接一个地亮起,连接承转,无数符咒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将本就被长明灯照得亮堂的大殿变得刺眼无比。看这光景,不消一刹那的时间,整个大殿就将被符阵笼罩。

也是佘孺反应快,警觉性又高,这才在符阵亮起前察觉到异常,并立时就后退。其实若是寻常的符阵,佘孺就算身在其中也无事,即便他已是丢了内丹,光凭他如今剩余的法力,也足够让他轻松脱身,但这符阵却有着让佘孺战栗的磅礴力量,他直觉此时要是自大,恐怕就再也回不到宅子了。虽然佘孺并不精通阵法,但他也能猜到,若能在符阵完全亮起之前及时离开,他就算是安全了,这才迅速向殿外掠去。

就在佘孺将要离开大殿的时候,裹挟着金色法力的一柄剑兜头盖脸向他劈来,佘孺避无可避,只得硬接。毫无疑问,佘孺挡住了那柄剑,但这一耽搁,符阵已然成形,佘孺再想往外走,已是不能了。

佘孺握着锐利的剑锋,漠然看着大殿外的杜裕衡,不语。

杜裕衡早在佘孺下手画符之前,就已经到了大殿门口。佘孺画符之时,杜裕衡仅一个转身就出了大殿,并顺手捞过了自己藏于门下的长剑。长剑无鞘,杜裕衡握住剑柄就开始念诀,想来是早就准备好的。符阵发动之时,杜裕衡念着诀,目光却一直跟着佘孺,眼见着佘孺退向自己,只差一步便离开大殿了,杜裕衡毫不犹豫将自己的法力尽数灌注到了长剑之中,赶在佘孺逃出符阵之前将长剑凌空挥了过去。

杜裕衡虽不是世外高人,但天分着实不错,这灌注了他全部力量的长剑,佘孺不得不认真应对,可二人差距毕竟太大,佘孺即使是硬接了下来,也没受什么伤,但一拖延,已是被符阵结结实实地困住了。所幸,佘孺虽被困住,但符阵似乎已经稳定了下来,佘孺之前察觉到的那股厚重的力量仿佛只是他的错觉,若符阵只是如此,佘孺尽力一试,也可出来了。

杜裕衡这一击却是让他浑身脱力,双手扶住殿门才撑住了身体。而佘孺静静地站在满殿的符咒之上,浅褐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杜裕衡,耀目的光芒从地而起,渲染得他恍若降世之神。两厢一对比,明明是佘孺陷入了困局,可杜裕衡的模样竟要狼狈得多。

见佘孺不惊不怒,杜裕衡倒有些恼了,站直了身子,理了理衣襟,冷笑一声,说道:“佘兄真是好定力啊,不强闯符阵也就罢了,竟也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如此吗?”

佘孺将手中握着的长剑扔到一边,冷然说道:“你若不想说,我问你也是无济于事。你若想说,我不问你,你也会说。”

佘孺此话一出,杜裕衡更恼了,嘲讽道:“佘兄,你这么说似乎是料想到我会这么做了?可若是事先预料到了,如今你又为何被困在这儿了?”

“你的心思如此卑劣,我事前怎能预料到?”佘孺向来温和,此时却是毫不退让地反唇相讥,“只是事情发生了,我便能大概猜到几分缘由罢了。”

杜裕衡看了眼大殿中的青铜鼎,嗤笑道:“佘兄倒是说说,你猜到了什么?”

佘孺四下望了望,大殿的地面上皆是大大小小的符箓,相互勾连,竟是半分疏漏也没有,他抬眼看向杜裕衡,说道:“你当我是瞎子么,连这也看不出来?你骗了我来,说请我给皇陵下一道符,其实是布下了符阵,想囚住我,拿我做镇陵之物罢了。现下再想想先前的事,成文旖要捉鼍,恐怕也是你指使的吧?可她没能成功,你便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杜裕衡的脸色变了一变,下一瞬却又恢复了原先的嘲讽之色,“是啊,你猜的大抵都是对的,只是文旖并不是我指使的,而是我使计骗的,她至今以为是自己的过错,却不知她走的每一步都在我的算计里,真是太笨,也太可怜了。”

佘孺的反应并不像杜裕衡预想的那样,而是淡淡地说道:“的确,是有点可怜,可是你不觉得连自己枕边人都算计的人更可悲吗?”

杜裕衡的脸色一僵,冷道:“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你当初若是不管文旖,就让她把鼍带走,如今成为镇陵之物的就是鼍,你也不必被囚禁于此,谁让你多事了?”

佘孺瞥他一眼,“多事?你让文旖哄我为她做了个护身符,然后又用我的力量去囚住鼍,怎么不关我事了?倒是你,没本事找到能充作镇陵之物的东西就罢了,竟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未免也太无能了。”

杜裕衡伸手拍了拍冰冷的墙砖,脸上的笑冷得能与之媲美,“这镇陵之物,需要的是拥有足够法力的活物,是妖是人,甚至是仙,都无妨。佘兄你说我无能,我可不这么认为,能把你骗来,让你成为镇陵之物,这就是我的本事。”

佘孺瞧着杜裕衡,说道:“你怎知我走不了?这符阵脆弱得很,想困住我,根本不可能。”

“佘兄尽可一试。”杜裕衡胸有成竹地笑着,“佘兄以为,我是那种没有万全把握便会下手的人吗?”

佘孺静默,正是因为他知道杜裕衡是这样的人,所以才不急着强行闯出符阵,而是出言相激,果然,如他所想,杜裕衡的手段不止于此,还有后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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