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钟毓抽空瞪她一眼:“瞧你那觉悟。”
后者佯装未闻,转问道:“你用来证明身份的东西可还在?”施钟毓腾出手来在胸口一摸,忽然变脸骂了一句:“估计是被当作值钱的玩意儿给收走了。”
柳青青傻眼。公主的玉佩,可不是值钱的玩意儿?无奈摊一摊手:“那我们等等如何翻身?”
施钟毓置了手中石黛,皱眉思虑半晌,不耐烦的小手一挥,“等救兵吧。”
慕容涵的两眶眼泪就在柳施二人的一来一往间越积越深,终是突破障碍在被公主殿下糊了一脸的粉上冲出两条沟来。
“咱们出门仓促,家弟还在祠堂跪着,爹爹又在病中,就算宫里有人找来也是明日了。谁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呢?”她原就娇声细软,还识大体的强忍着不哭出来,听的人煞是不忍。
柳青青默默看一眼在与两条秀眉奋战的施钟毓,撇嘴道:“老实说吧你,看把人小姐都吓哭了。”
施钟毓一脸鄙夷的递了条手绢过去,抱着铜镜端详道:“亏你俩也是当朝重臣的女儿,连这个都想不明白也是丢死人了。当年柳青青你揍了我二哥小舅子之事闹的整个京城人尽皆知,他不是也不曾与你计较什么,如今不过你二人与我走的近些,他如何就能乱了阵脚,跑去得罪慕容大夫?”眼风扫过慕容涵脸上的两行泪痕,对镜正一正眉间花钿,左瞧右看又撕了丢掉,招一招手:“这个不好,柳青青你来,给我描朵梨花。”
钟毓字里行间的意思,是有人特意假借二皇子名号挑拨离间,眼下瞧着除了她大哥施繁海外,也没别的什么人能这么闲了。这连环小计用的,水到渠成,借刀杀人,四两拨千斤。
“手真黑!”柳青青暗骂一句,施钟毓挑了眉毛问:“你说什么?”
“我说公主大人您喜欢什么样的梨花啊?羞花泣露含苞待放,还是展颜一醉开到荼蘼?”柳青青一脸谄媚屁颠颠跑过去。
慕容涵连忙收泪让位,摆凳端茶。两人狗腿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伺候着公主大人细细妆扮起来。
夏夜迟迟,足足撑到了戌时才暗下来。此时已起了微微细风,将白日里暴晒过的热气鼓动起来,便少了几分烫意。
城河街靠南的大院此刻灯火辉煌,里面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柳青青与施钟毓、慕容涵三个正牵手绊脚的立在这大院不起眼的某处,观摩人生百态。
慕容涵秀色可餐的小脸上很有几分紧张,立在施钟毓身侧警惕四周状况。公主大人扯了扯有些过长的裙摆,一脸嫌弃。柳青青倒是闲闲立着,瞧着俩人笑的诡异莫名。
高台座上的宗越凑去问身边的施繁海:“爷你说,都这种境况了,那妮子还笑什么?”等了等不见施繁海答声,面上便露出些坏笑,转向身旁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瞄去。
“听闻褚服良辰启程来了大尧。”
宗越身子一僵,探入袖中的手僵住。
施繁海慢悠悠饮了口茶,清冷的目光滑过茶盖在远处三个姑娘身上转了一圈,最终停在宗越脸上,“你说,将钟毓嫁的近些,可好?”
宗越脸上笑的难看,咬了牙,将从袖中甩出的银票递了出去,唱道:“给爷送亮来。”马上就有小厮上前来请了去换灯送来。
点灯,是城河街每年七月最热闹的节目,是类似于选花魁之流的选秀节目,是妓子们尤其看重,最最精彩的撕X大战场。每年此时都要爆出些谁谁家的猛料,拿出些琐事互相攻击。比如脚臭啦,口臭啦,不爱洗澡啦,当然也有成名曲抄袭,舞蹈模仿之类有高度的争辩,但因太过学术,不够精彩,所以关注度还是低些。
柳青青与施钟毓卖弄了半晌自己偷偷打听来的消息,兴奋的指着不远处一个被簇拥在男人群中的大红裙姑娘:“就她就她,花红红,她原也是花婆婆的人,却因吃春丫的醋,临阵倒戈跟了花婆婆的死对头牡丹姑姑。”
施钟毓听的一阵恶寒,“柳青青,花红红,我真怀疑你爹的文凭是买的。”柳青青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此时夜色已浓,好戏上场。
三人正兴趣盎然盯着台上,冷不防被花婆婆挨个拧在后腰。“我叫你们来给我长脸,不是叫你们来消遣,今日有阔气的爷在前头,还不快去给我伺候着。”
慕容涵一时不察被推的狠了些,眼看就要摔在人群里去, “死婆子…你…”柳青青一句话尚未说完,身前的慕容涵竟不见了。
柳青青与施钟毓惊讶之余对看一眼:救兵到了?
施钟毓怒目:救人不该先救公主吗!
两人探头探脑寻找救兵,却拦不住被花婆婆既推又拉的往前走。眼见离那群歪瓜裂枣,脑满肥肠的妖魔鬼场越来越近,柳青青按耐住心底慌张朝施钟毓道:“如今也算见识了古时候的青楼,若是救兵再不来,咱们可就真青了。”
施钟毓一直云淡风轻的面上此时也少了几分淡定,皱眉不语。
好在花婆婆有着几分眼界,带人护了她们两个,有意将人直接送去高台上的尊位。可惜今日场内人多手杂,未曾看好,趁乱想要探一探的咸猪手颇多。
施钟毓顾着拉扯裙摆躲避,又小心着不被绊倒,未曾注意哪里有人低唤一声“公主”,一抬头见柳青青正往台上一人怀里倒去。惊诧之余,只见佳人送抱那人却闪身一躲,柳青青吧唧摔在地上一声脆响,顺带扯下旁边座上那位的一袍角片。
要说那一声碎布响比着台上歌舞差远了去,却不知为何院中顿时安静下来,连卷了热气微风都似有了些凉意。
柳青青被摔得七荤八素,差点断气,正呲牙咧嘴的要跟闪躲的宗越急眼,却惊闻头顶有人道:“你此次对孤的衣料又有什么建议?”
那人声清清冷冷不带半份情绪,柳青青撑在身前的手臂抖了一抖,抬头确认了那张清俊的脸,又转头看一眼台上歌舞,咽了口口水道:“此处风景独好。”
施钟毓先是以袖遮面,此刻已伸手捂了双眼。不知是因柳青青摔的那声听起来太痛,还是眼前这场景太过丢脸,已不忍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