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阿塘一早就叫醒我，告诉我如晏药馆的学徒来了一个，捎信说晚上李应白要答谢我出手相助，在秦淮楼设宴。

我知道秦淮楼，花红柳绿的一个销金窟。小时候还偷偷跟着二哥去过秦淮楼一趟，回来叫爹爹关进小祠堂反省了好些天呢。李应白在这种地方设宴，摆明了不是为谢我，想来他的意思是叫我看清楚他是个招蜂引蝶的浪子，要我及早知难而退。

阿塘一脸为难：“小姐，那样的地方，咱们还是不去的好。”

我摆摆手：“本小姐怎么会怕了这些。阿塘，去找出我那件流翠白荷花的云罗苏锦裙子来，前年生日爹爹送我的那支贡品红血玉钗子也取出来。去把大小姐叫过来，让她带着她那对苗银耳环，就说我要用。”

吩咐了阿塘去拿衣裳，不多时晚晚就过来了。我让晚晚帮我打扮得精精细细，妆毕穿戴得很有些出尘的味道。

傍晚，我如约到了秦淮楼门口，李应白已经立在门前等我。我让小高在门口等着，独自跟李应白进去了。

“秦淮楼，这名字起得倒是又露骨又理直气壮。”我挑了张软座坐下，兀自斟满了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才问道：“李公子，你可不是会对软软言谢的人哪，今日找软软来此，到底为了什么？软软家教虽松散，却也毕竟是个女子，若是让家父知道软软到了这种地方，少不得一顿教诲的。若当真有要事，还请白公子长话短说。若白公子只是想要软软陪一杯酒，这楼阁内多少温香软玉，该抵得过千百个不懂风月的软软吧？”

李应白并不答我，看着我只是笑，直到我一口一口抿完了杯中的酒，我和他谁也没有再说话。

一群歌女莺莺燕燕地从后堂走出来，翩翩起舞，个个是风韵婀娜。在厅中舞了一会，那些歌女歌舞着绕上了宾座，围着李应白声声劝酒。

我不理也不睬，看也不看，径自独酌。李应白也只当我不在似的，与那些歌女调笑，碗来酒干，来者不拒。

直到其中一个浓妆艳抹的歌女妖娆地卧在了李应白膝上，我再稳不住，啪地摔了酒杯起身掀了桌子。

“三小姐，请过来。”李应白不惊不恼，却轻声唤我。我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倚着他的肩膀站稳，一只杯子递到我的面前。我没有抬头，看了看杯中半满的澄黄的酒，就着李应白的手喝了下去。吞咽的声音混杂在秦淮楼里此消彼长的丝竹声中，我忽然想起兵书上一句不吉利的话儿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三小姐，你我之间有天壤之隔。我无意于小姐，也配不上小姐的才貌，更当不起小姐的心思。在下是个寡情的也好，滥情的也好，终归不会对小姐钟情。在下既非寻常良人，小姐执拗，亦无善果。”李应白顿一顿，抿一口酒：“丰梦烛，喜欢我，是你错了。”

“我不信这些！我告诉你，李应白，我不信这些！”气血肆涌，我只觉得自己快要裂开来。“我只不过是喜欢你！我有什么错！？我便是错了又怎么样！你以为我有得选吗？喜欢你，我有得选吗？若是能够选择，我宁肯爱这纲常世间最最寻常的一个人，也断不要爱你这最冷心冷情的什么不凡人物！”

李应白没有再说话，我终究是落下泪来，推开他转身跑出了秦淮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