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一念之差,十万年与一日等价。
我醒来的时候,我终于回到了我真正“存在”的地方。
我从一段漫长的自我保护,或是自我欺骗的梦境中醒来。有人让我脱离从被美狄亚的剑贯穿胸膛后的伴随我的漫长黑暗,而我自己选择回到了一个时空,一段时间。
我是涅塞尔,海神涅塞尔。
海浪朝我打来,但我并不担心,因为我就是海洋意志的聚合体。我被谁轻轻拥抱着。我已醒来,她仍沉睡。
“泊瑟芬……”
“是你,涅塞尔……”她睁开眼,然后朝我笑,明媚的笑仿佛汇集世界的光芒,又那么高贵柔和,令我向往。
“我们不是被美狄亚埋葬在海底深处了吗?泊瑟芬,你还好吗?”
“我很好。”她笑着说。她是个温柔的少女,对,无比的美丽而柔和。我渐渐回想起美狄亚,那个高傲而个性坚硬的女人。她就是绝望的代名词,她是仇恨的结晶。
我又回想起,她与我彼此交战、杀戮的场面。其实,很久以前,久到我几乎已经忘记的年月,她银灰色的长发美丽地垂下腰际,卷发像大海上粼粼的波浪一样光华闪耀,银白色的飘逸长裙铺在地面上,坐在我身旁。阳光和熙灿烂,大海平静,我们并肩坐在高高的礁石上,她的笑意真诚而高贵,日日夜夜,陪伴我消耗永恒而孤寂的时光。我问她,你一直在这里坐着,面对着大海,又面对着我这么沉闷的人,不觉得很无聊吗?
她反问我,能在永恒的孤独里与另一个人永恒地孤独下去,这样的永恒难道不是弥足珍贵的存在吗?
她又问,我们这样一起永恒孤独着的人,是不是也能是永恒的朋友?
我犹豫了一会,说,是。
又过了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年。她终于又问,我们是不是永恒的挚友?
我想了想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一直守着这份相互陪伴的孤独,今后还会继续这样漫长的年月。我说,是。
又过了更久的年月,无数的光影流年,我们仍然一起永恒地孤独着。她最后问我,我们是不是永恒的知己?
知己?我并没有多少复杂的事,她似乎也没有,我们在漫长的永恒中说了所有可以说的话,没有任何彼此隐瞒的事,也从没有动摇过这份永恒。我想了很久,说,应该是的。
她突然笑了,从未有过的笑容,其中似乎还有一些别的我不明白的东西。她的眼中是一片模糊氤氲的潮湿,应该是早晨寒冷的雾气化在她的眼里。我们就这么并肩着,风依旧吹拂,阳光依旧照耀,我们的长发在风中猎猎飞扬。斗转星移,一切如旧。我曾无限相信这是永恒。但我没来得及再等到她的下一个问题,因为人类的祭祀,我需要暂时离开。然后,我遇见了泊瑟芬,美丽的春天,美丽的春天的女神。什么在我的心中苏醒,她与美狄亚完全不同,虽然我认同美狄亚是与我并肩而立的永恒,但我们的生命各自孤独,我从未打算融合我们两个各自的生命。可泊瑟芬不同,我想去追逐,得到什么。她身上有美狄亚没有的、闪耀着的东西吸引着我,使我想介入她的生命,与她一起。
于是,我与泊瑟芬在人间游荡,我们四处游玩,尽管每个人界年她会离开一会,但并没有什么。我们穿过大陆,到了另一边的海岸,我握住她的手,心中充满悸动。我很想亲吻她,但我没有,因为我一向不习惯于过于热情直白的接触,我也怕她介意。
我们度过了我记忆中很长一段岁月。或许我把自己与泊瑟芬的记忆放大了,因为实际计算起来,我与美狄亚一起度过的时间长到无法计量,但我却下意识地把与泊瑟芬之间的时光,放大成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