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只发生在眨眼间,顾良文半趴在台阶上,愣愣地看着一门之隔的人影。
冉绣跑过来,扶起顾良文,心疼地问道:“良文哥哥,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顾良文这才反应过来,嘶声道:“朗月,不!朗月!”说着,就要再次往里冲。冉绣阻拦不得,眼睁睁看着顾良文的身影与地上的人影重叠,只得愤愤地对不远处的兵士喊道:“快过来救火!顾公子还在里面!快救他!”
冉轻裘特意派了几个人跟着保护妹妹与未来妹夫的安全,这几个下属不敢怠慢,闻言围过来救火。
顾良文来到朗月身边,那一截横木即使被烧焦了也沉重不已,他勉力了几次横木还是不能移开,抬起又落下的重量反而压得朗月闷声呜咽。
顾良文急忙停下来:“朗月,朗月,醒醒,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痛?撑住!不要睡!我马上找人救你!”
朗月虚弱地睁开眼,拿出一枚小金锁,气若游丝地说道:“不用了……顾公子……我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咳咳咳……你冒死赶来救我,我为你挡一次也算是一命换一命,你不必介怀,如此即可……”
“不,朗月,你不要这么说!你不要死!我,我喜欢你,是夫对妻的那种喜欢,你是小倌也没关系,我会帮你赎身,然后以正妻的仪式娶你,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夫郎,我会对你很好很好,你……我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人。”顾良文心如刀绞,将要失去朗月的痛苦让他红了眼眶,头一次明确地表明自己的心意,似乎美好的前景可以缓解心中的绝望。
“太迟了!顾公子,此事多说无益,你已经有了冉姑娘这个未婚妻了。”朗月闭了闭眼,眼眸中爆发出一抹极亮的神采,这无疑是回光返照了。
顾良文强忍着听他说道:“我真名云舒,现年刚满十六,生辰是三月初三……家住南方百花城云水浦,被卖至今已六年……然……还未再见父母一面……你是个好人,请带着我的骨灰和这金锁帮我找到他们,代我说声孩儿不慎成了哥儿……沦落风尘……不孝子只能来生请罪……”
朗月强撑着一口气说完,嘴角溢出缕缕鲜血。
顾良文又悔又痛,悔的是自诩心慕朗月,却从不曾探寻过他的过往,连真名也是今日方知;痛的是朗月既回避自己的感情又性命垂危。
朗月死死抓住顾良文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顾良文只得应承:“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回去……”
朗月这才露出一丝笑容,闭上双眼,手也无力地垂下,彻底没了生机。
春夜冷峭,淅淅沥沥的细雨渐渐地浇灭了随处可见的明火,只剩下股股黑烟久久不散。城中的战斗平息下来,远远地只听见零碎的脚步声和幸存百姓的哭号声。
冉绣走到坐在朗月尸体旁边的顾良文时,顾良文正在为朗月抹掉嘴角的血迹,那虔诚的态度宛若最谦卑的信徒。
“你来了,找人帮忙把横木搬下来吧。朗月,他一定很不舒服。”顾良文语气平平地说,朗月死了,他的灵魂好像也跟着死了。
几个士兵闻言过来合力抬走了房梁。
顾良文温柔地将朗月翻过来平躺在铺了他的外衫的地上,边整理逝者的衣襟边问:“还有什么事吗?”
面对态度冷淡疏离的顾良文,冉绣有些心虚,不知如何应对。
气氛正微妙,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兵跑过来,兴奋地说道:“冉将军抓住叛军贼首了!顾公子,将军让你过去认认是不是他。”
顾良文轻抚了一下朗月的脸庞,站起身:“好,我立刻过去。”他目光温柔地看着朗月对刚来的小兵说:“帮我看顾一下这位公子的身体,我没回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动他。”
小兵看了看冉绣才愣愣地点头。
面对未婚夫如此的不信任,冉绣窘迫地想说些什么,但看顾良文头也不回就走,只得恨恨地地上瞪了瞪地上面色依旧俊美的朗月,追着顾良文去了。
歪歪斜斜的杨树下,满身都是伤的武一鸣被反绑在树干上,冉轻裘手持利刃立在一边,而武一鸣却毫无俘虏的意识,还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武一鸣早年落魄,混迹市井。叛军四起时,他也顺势就地组织了一支山匪一般的叛军,时常在商道上劫人劫财。凭借着敏锐的军事直觉和不怕死的冲劲,武一鸣吞并了周边大大小小数十个反叛队伍。随着声势的壮大,他被吸收进晋王的叛军大部队,成了本地区数一数二的贼首。在平阳城中游荡时,武一鸣认识了南风馆头牌朗月,并一直与朗月交好。朗月对武一鸣一直颇为赞赏,言辞间对他十分维护。而正是武一鸣率领的叛军害死了朗月!
想到已不在人世的云舒,顾良文心中又是一阵闷痛,他直接“砰砰”几下给了武一鸣几拳头,武一鸣脸上瞬时多了几道青痕。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不以为然:“怎么?顾大少爷这么生气,是为英武不凡的大舅子不平吗!好像现在我才是受伤最严重的人啊,真是不公平、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