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熬两个月,就可以换个带窗户的。”他习惯性地给自己画饼,“到时候……再买个小冰箱。”
地铁已经停了,他只能步行去最近的夜班公交站。路上经过一家还没打烊的便利店,他犹豫了三秒,还是走了进去。
“一个金枪鱼饭团,一个最便宜的矿泉水。”他把东西放到收银台。
收银员是个年纪不大的男生,哈欠连天:“一共七块五。”
顾言朝掏出手机扫码,余额提示跳了一下——3,241.7元。
离发工资还有十天。
“够吃。”他在心里算,“一天三十,十天三百,还能剩两千九。”
他拎着饭团和水走出便利店,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下,撕开包装,大口咬了一口。
冷饭夹着一点点金枪鱼和蛋黄酱,算不上好吃,但胜在便宜、顶饱。
他一边吃,一边抬头看天。
城市的夜空被灯光映得发红,星星稀稀拉拉,勉强能看见几颗。
“要是能像小时候那样就好了。”他想,“那时候在老家,晚上一抬头,满天都是星星。”
他想起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夏天躺在院子里的竹床上,外婆给他指星星:“那是北斗,那是牛郎,那是织女……”
“言朝啊,人这一辈子,就跟天上的星似的,有的亮,有的暗,可只要还在天上,就有自己的位置。”
外婆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他也很久没回去过。
他吃完最后一口饭团,把包装纸捏成一团,丢进垃圾桶,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
“走了,回家。”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开到终点站,已经是凌晨四点。
他下了车,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路灯坏了两盏,剩下的一盏忽明忽暗,像随时会熄灭的希望。
老小区的墙皮脱落,楼道里贴满了疏通下水道、开锁、上门按摩的小广告。
顾言朝熟练地绕过一堆垃圾袋,爬上三楼,掏出钥匙,打开那扇掉了漆的木门。
“咔哒。”
门开了,一股混杂着泡面味、霉味和廉价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扑面而来。
八平米的隔断间,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塞满衣服的简易衣柜,一个小得可怜的窗户。
他把包往桌上一扔,整个人呈大字型倒在床上。
“顾言朝,27岁,万象文创设计助理,月薪六千五,房租两千三,存款三千二。”他闭着眼,给自己做了个简短的人生总结,“前途——”
他想了想,没找到合适的词。
“……待更新。”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是大学同学发来的消息。
【王浩:兄弟,还在万象熬呢?我这边新公司招人,做游戏原画,起薪一万二,要不要来试试?】
顾言朝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一万二。
在这个城市,一万二意味着他可以租个带独立卫生间的一居室,可以不用再算着饭团过日子,可以给还在老家的外公寄点钱。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停,打出一行字:
【顾言朝:我再想想。】
想什么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也许是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也许是懒得再折腾,也许——是某种说不清楚的、隐隐约约的期待。
他把手机丢到枕头边,闭上眼睛。
“先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觉得有点冷。
那种冷不是空调温度太低的冷,而是——像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带着一点点潮湿的水汽。
他想翻个身,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眼皮很重,意识却异常清醒。
“又鬼压床了?”他在心里吐槽,“这破房子,连睡个觉都不让人安生。”
他试图集中注意力,想让手指先动起来。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水声。
哗啦——哗啦——
像是风吹过水面,又像是无数条细小的河流在脚下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