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为其主?尹顾晨细细琢磨列昆的话语,难道他是倦云门安排在父亲手下的内应?
时间没有使人们对尹顾晨的恨意消退,反而骂得更狠。虽然此事破绽甚多,比如若是尹顾晨故意针对倦云门,又何必这样明目张胆地射下红幅?但此时人们正处于激愤之中,再加上列昆等人的证词,而尹顾晨又没有辩驳,是以人们根本不会细想,便对此深信不疑。
“住手!谁说尹顾晨要害倦云门,这分明是诬陷!”忽然间,一个响亮的声音止住人们的谩骂,来人冲入人群之中,傲立于众人面前,英气逼人。来人是一个英挺的少年人,约莫二十的年纪,向四周原本破口大骂的人们环视一圈,双眉上挑,豪气十足。
那少年人发髻梳得很高,蓝色头带随风扬起,身着白色长衫,提剑挺身,英气逼人,一看便知绝非池中物。
人群之中再无人发话,一来是被这年轻人的气势所吓住,更为重要的是,不少人都已认出来来人正是倦云门少主叶秋容。
相传叶秋容与尹顾晨为莫逆之交,看来当真如此。
“叶少爷。”列昆俯身向叶秋容一揖,“我看叶少爷至今仍被蒙在鼓里,这尹顾晨分明是借叶少爷侵入倦云门,欲对令堂有所伤害。”
“你不必多言,我比你更了解顾晨。”叶秋容昂首,“此事真相,倦云门自会查清。事情毕竟发生在倦云门的地盘,今日伤亡之人所需一切医药棺葬银两,全由我倦云门支出。但此刻,尹顾晨我要带走。”
尹顾晨闻言向叶秋容望去,只一刹那,又缓缓低下头,虽然他从未欺骗叶秋容和叶秋染的感情,但对于尹凌云对倦云门的所作所为,他毕竟有所隐瞒,而此时叶秋容却如此相信自己,尹顾晨更觉惭愧。
众人见叶秋容如此说,虽心中仍认为尹顾晨浪得虚名,实乃禽兽不如,但却都不再说什么,不甘愿地让出一条路,让叶秋容携尹顾晨离开。列昆手下死士堂的弟兄们一路追去,但不过数丈,便被列昆喝住。
只需让尹顾晨身败名裂,又何必捉住其人?列昆冷笑,笑容中更有几分苦涩。各为其主吧。
而后,列昆向倦云门走去。
尹宅。
楚大公敲门而入,却见尹凌云神色低沉地独立于寝室之中。
“主人。”楚大公低声道,“少主出事了。”
尹凌云眉头一皱:“说。”
楚大公将方才开洋酒楼外发生的一切告诉尹凌云,说到那“画眉昨日谁相负?埋恨今朝君自知”两句之时,尹凌云的面色顿时黯然。
“画眉……埋恨……果真是埋恨铸剑馆,看样子这一切针对的是我,她是要我彻底失去顾晨这颗棋。只是那个蒙面女子,断影痴妇,究竟是谁?”
“莫非是,宛嫣?”想到此处,尹凌云心头一寒,却又随即一暖。
碧宛嫣。尹凌云确信那断影痴妇就是碧宛嫣!
“夫人?她离去这么多年,难道还未对主人消去恨意?”楚大公道。
“不错,是她。若不是她,又何必如此对付顾晨?她定是气我……但她怎知……”尹凌云说到此处终闭目不语,神情一改往昔的霸气凛然,眉宇间竟透着几分柔情。楚大公在一旁看着,沉默不语。
尹顾晨与叶秋容一路奔到野外一处荒亭,回看身后似已无人再追来了。
开洋酒楼外,尹顾晨夹在众人怨愤间,本已耗了两个时辰,再加上两人一路奔逃,此刻,已是黄昏初过,空中升起一轮淡月,天色灰朦中夹着几分黯淡。
尹顾晨停下脚步,深吸了口气,猛然触及叶秋容的目光,神情陡然变得沉重:“多谢相救。”
“何时我们二人也变得如此生疏?道谢这种事情就免了吧!”叶秋容爽然一笑,横坐于荒亭之中,“顾晨,记得三年前我们于野外开怀畅饮,谈古论今,那是何等的痛快,今日好不容易再度相会,你却为何一副愁苦模样?”
尹顾晨苦笑,不答。
“还有,今日倦云门外众人惨死又究竟是怎么回事,真凶到底是谁?你又怎会落成这等狼狈模样?”叶秋容急着发问,尹顾晨只是沉默立于原地,良久才发出一声叹息。
“多行不义必自毙,都是我自找的。”尹顾晨心想一切多半是因为死士堂对于尹凌云多年的暴行心有不甘,才会出来做伪证,至于主谋,定是那断影痴妇,想必是针对尹凌云的,他不知自己的父亲早年究竟结下何种恩怨,但自己作为他的儿子,一切恶果,也只好受着了。何况关于死士堂,多年来他的确心存愧疚。
叶秋容又是爽朗大笑:“笑话,你哪里会多行不义?”他也不去追究此事因果,挥袖而起,望向天边白月,“倒是我们一别三年,今日重聚,定要好好畅谈一番。人生难得一知己,知我者,二十年来唯你而已!”
尹顾晨又是一声苦笑,然后徐步走入荒亭。
叶秋容右臂扶柱,西风吹得衣衫豁然而起,连背影都是豪气干云,只听他吟道:
“剑啸少年狂,
沽血何妨,
长虹刀斩烈沙黄。
起落江湖归雁处,
豪渡横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