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和元年,宇文谨登基。昌和八年,宇文谨十二岁,大权在这一年基本上攥在了小皇帝宇文谨手里。
昌和八年,冬,亦是一个大雪夜。十二岁的顾微从后门溜出去打算去襄亲王府找顾生。前脚刚转过巷子口,后脚便被人捂了口鼻拉近一辆马车里。
马车飞跑起来,黑漆漆的车里只有压抑的呼吸声。捂着顾微口鼻的人并没有捂住他的眼,顾微一双眼瞪得滚圆,除了漆黑带来的绝望便是心中起伏的不安。他是有些武功的,只是平日里贪玩,从未认真练过,自然是远远不敌眼前这人。挣扎一番,未果。他才极不情愿地安静了下来。
马车很快停在了一个院子门口,顾微被人扯了下来,拽进一个灯火阑珊的暖屋。
屋子里坐了个中年男子,男子见他进来,眉心一跳,起身对着带顾微进来的男子摆摆手,男子松手,默默退了出去。
顾微警惕地瞪着中年男子,整个人站得还算是稳当,斗着胆子道“你是谁!将绑我来这里有什么企图!”
……
半个时辰后,顾微一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被中年男子的手下护送回了顾家后门。
这夜的雪前所未有的大,偏偏又不起风,只默默地安静地飘落,仿佛在极力掩盖着什么秘密。小微抬头望了眼皇宫方向,一向澄澈清明的眼底荡出些许忧伤。
“这件事,公子怕是不信的。但事实胜于雄辩,还望公子恕老臣过了这么多年才来相告。”
“皇上手里的权力越来越大了,趁着公子年岁已大能自己决断,老臣愿拼着一死助公子夺回江山。”
“公子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情理之中,老臣给公子三日考虑,三日后,会有人问公子要个结果。”
“事关重大,烦请公子守口如瓶。”
“……”
剩下的事情,他已然记不清了。只记得回来的时候头很昏,阿姐已经睡下了。他打发走一旁侍候的阿静,坐在床边默默凝视着顾生略带疲惫的脸庞。微凉的手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顿了顿,千言万语在喉中等待,最后终化作一声浅浅叹息。
原来这个女子,竟不是他的亲姐姐。
那么曾经纠结的略显畸形的花蕾,是否有了开出纯美花朵的机会?
两年前爹娘离世,一切重担均落在了这个女子身上。她任劳任怨,早出晚归游走在各个生意里,就是怕顾家的生意会一时萧条下来。
以为她忙着生意便顾不得照料自己,却不想半夜起夜五次有三次会看见她穿着中衣披了外衣凝着他微微而笑,另两次一定是压着他的被角睡得香甜。
还说什么给弟弟压被角,几次不都是自己睡得香!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希望她不是自己的姐姐?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亲近自己的女子都会被拿来与她比较一番?
然而他清楚得知道,一切思念都是没有用的。就在他想通这一点,再一次尝试着放下,有人告诉他,你并不是顾家的孩子。
你并不是什么顾家公子,你该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只要你一句话,有人拼死也愿帮你争一争这江山……
诚然,这都不是让他犹豫着没有立即答应或是拒绝的原因。
假使他登上了云端,向天下证明自己与顾家本无血缘关系……那么,阿姐是不是可以一生一世陪他在深宫里?以那个身份?
一个决断,一种成全。
怎么选?
今次看来,当初的选择虽痛到底算的上值得。尤其是方才,看见宇文谨和练莞心温馨相待时候,他更加坚信,那个决断,是对的。
他几乎成全了所有能成全的人。燕国的百姓、魏相、生生、宇文初、太后,甚至还有宇文谨和练莞心……百姓不必遭受因权力纷争而引起的浩劫;魏相依旧能不动声色地做着丞相;阿姐与宇文初的感情日益深刻;就连宇文谨也遇上了练莞心……可他唯独没有成全的人,便是自己。
等待是最大的信任,而陪伴,偏偏是那最长情的告白。只愿你静享这份等待,永远不要看清站在背后的人是什么神情。
这些日子陪王爷压惊压得人颇无趣。掰着手指算过,两个月便这样过了,而王爷他似乎并没有很想回去的意思。
听闻宇文胤澈的妹妹,练莞心如今圣宠正浓,两个多月小皇帝一边已一己之力压制着百官要求选秀的呼声,另一边只将太后推荐的女子安置在后宫里,从未宠幸过。除了莞瑛夫人的锦时宫和皇上的寝宫雍时宫再未歇过别处。其宠爱之甚,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