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弦对他的反应不置一词，沉默地跟在他后面。现在她只想找到慕容烟他们，确定他们的安全，其余的都无心去考虑。

楚晋的心情的确很不爽。但这种不爽不全是因为苏弦，还有，这座该死的城市有个该死的老头，被别人奉若战斗之神的死老头……

临川不大，找到那个山洞也很容易。因为他们进城没多久，一直在临川的颜止已经自发地迎了上来。

苏弦一句话也没有问，飞快地跟着出现的陌生男人和楚晋策马狂奔。

将近两柱香的时间，山洞隐隐在望。

苏弦远远地看到山外立着几个熟悉的身影，提了一路的心思终于落到实处。这一放松，眼前立刻一阵发黑。她单手捂在太阳穴处，忍过这阵眩晕。

楚晋看着她，哼了一声，又望向前方。计算着距离勒马停住，没有跟过去。

几十米的距离很快便到。

钟离憬身上染了许多灰尘，但面色无异，人也站得挺拔如松。

苏弦彻底松了口气，下马时的身子都是摇晃的，她却尽力站得稳当。然而，无需她费力，已经有一

双手护了上来，那双手的主人看着她吐出两个字。

“阿弦。”

声音极低，即便是在场诸人只怕也是听不到的。

苏弦“嗯”了一声，刚想说何紫棠的事回去再议，立马又意识到不对。她立刻抬眼扫了一周，最后视线落在距离自己仅仅寸余的男子身上。

“钟离憬，小烟呢？”

扶着她的双手倏然僵住。

苏弦瞳孔猛地放大，她第一次如此不加掩饰地泄露自己的情绪。震惊的双眸一一扫过同样狼狈的沈沁和赵泽，她颤抖着又问了一遍。

“小烟呢？”

没有人回答她。

苏弦推开钟离憬，退到距他两步远的位置，她抬头，钟离憬清晰的五官尽数落入眼中。再转头看向赵泽，那个少年头微微低着，没有与她对视。

心里咯噔一声，似乎一根绷紧的弦断开。她最后将视线落在千疮百孔、乱石遍地的山洞。

新鲜的血液，缓缓从乱石底下流出。不知源头，鲜红可怖。

“小烟……”苏弦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一抹红色，喃喃出声。怎么可能，那个鲜活爱笑的妹妹一样的阳光女孩……

苏弦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可是这一摇晃，原本就眩晕的脑袋更加眩晕起来，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一双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沾染了些灰尘和干涸的血迹的双手。

苏弦迅速稳住身子，看着伸过来的双手，全身似乎都不听自己的指挥。几乎是下意识地拔出自己的随身佩剑，连方向也没看，朝前方狠狠掷去。

伸过来的手在半空中停住。

苏弦缓缓地直起身子。

钟离憬站在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双手朝她的方向伸着，眼中的惊愕与痛色毫不掩饰。

这是苏弦第一次在他古井无波的眼中看出情绪，但她没有一点惊喜。

一缕黑发纷纷扬扬，被轻风托着缓缓、缓缓地盘旋了几圈，慢慢向地面落下。

水灵剑泛着冷光钉在后面的树上，铮铮摇晃。

“喂，你这个女人……唔……”

沈沁刚开口就被赵泽伸手捂住了嘴。他看了看钟离憬的表情，想起前一刻还披着自己披风的人儿，忍不住出声呵斥：“你消停点！”

沈沁“呜呜”反抗。

苏弦全都听不到。她盯着钟离憬，看着自己的脸印在他的眸子里，心里却是彻骨的空落与冰冷。良久，良久，她缓缓地向后退，退出了十几米远，才转身，背对着他们，速度还是很慢很慢地离开。

钟离憬视线始终没有收回，却始终没有追上去。

临川山上，寂寥无限。

时间似乎凝固。

直到一个宝蓝色的身影，过草无声地跃过众人，从树上拔下了水灵剑，又迅速掠到苏弦方才站过的地方捡起剑鞘，四周才有了些人息。

楚晋现在也没功夫寒掺人，捡了东西，立刻回身去追离开的苏弦。

马已弃，他纵身几个轻跃，那个黑色的身影迅速出现在了视线里。她走得还是极慢，似乎维持着一个速度没有变化。

楚晋忽然觉得心脏猛地抽了一下，钝钝地疼。但他无暇去思考这古怪的情绪，因为前方那个连走路都已经进入条件反射状态的人，根本不可能注意到路上疾驰的马车。

楚晋提速，飞快地追上前方的身影，双臂一展，将她护在怀里，从地上滚了过去。

车帘掀动，深紫的颜色比阳光还要刺眼。

楚晋难得地拧紧了眉头，一种名为烦躁的情绪迅速将他包围。他低头，看着已然筋疲力尽的苏弦。

怀中的女子双眸已经半阖，她迷蒙着视线看着他，轻轻吐了一个字：“你……”便晕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