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看着吧。”他一只手握成拳，抵在墓碑上，“我一定会赢。”

风吹拂得酒红头发飞扬。

与此同时。

清晨的小丘空气沁凉清新。真琴出门的时候，发现遥已经在石阶上等着他了。

“遥，久等了。”他轻轻笑起来，八字眉微微下垂，唇角勾起，“终于要和凛决胜负了。”

遥点点头，与他并肩走下小丘。

自由泳100米是上午的比赛，遥和凛分别在第四、五泳道。应该是报名成绩极其相近的结果。

真琴看着遥远去准备比赛的背影，轻声说：“遥，要赢啊。”

遥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回头看他一眼。真琴微笑着握起拳，竖起手臂向下压动，做出加油的手势。

遥点点头，进了更衣室，发现在凳子上坐着的凛，眼神坚定，“按照约定，我来了。”

凛站起身，满脸傲慢，“当然了，为了配合你，我特意降低了报名成绩。”

“没这必要，决赛上也能比。”

“我等不了那么久，”凛戴上泳镜，拉长塑胶绑带，然后松手，绑带弹出“啪”的清脆响声。“况且你能不能留到决赛，还说不定呢。”

遥抿了抿唇，冷静地注视着他。

“其他的我不管。这是我和你之间的对决，”凛走过他身边，在身形交错的一瞬间压低声音，满是挑衅“期待你的表现。”

遥换好泳裤，看着更衣柜镜子中的自己的脸，“今天，就能自由了。”

一摔柜门，铁皮相撞发出“哐”的一声。遥毫不迟疑地向赛场上走去。

等到上一组选手游完之后，他站上了起跳台，凛就站在他的右边。

都戴着偏光泳镜，其实他们都看不清对方的眼睛。但他们知道，对方在像自己一样热切又充满斗志地注视着自己。

“预备——”所有选手弯下腰做好起跳准备。

枪声响起，他跳进水中。像他习惯的那样，用手打开缝隙，把身体划入那个缝隙中……

但今天的感觉完全不对。

他没有被水接纳与承认的感觉。反而像是水草一样缠住他的手脚，像泥淖一样阻碍他的活动，让他在极大的阻力中前进。

水是活物。即便在水面平静时，它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波纹，屏住气息等待猎物。只要纵身跳入水中，它便立刻露出獠牙向你袭来。水会包裹你的身体，妄图夺取你手脚的自由。你越是反抗它越是纠缠，直到将你的体力耗尽。

这次，被捕捉的是他。

即使强烈的想要赢的信念驱使着他拼命划动手脚，但他还是无法忽视动作之间衔接的僵硬和肢体的疲惫。

在短暂的抬起头换气的时间，他可以看到右前方灵活游动的凛，与他的距离越拉越大。

他无法抑制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

他想起他们小学时候游接力的那一场预赛，第三棒的凛给第四棒的他第二名的成绩，而他却状态直线下降，游的速度几乎比他平时随便练习的都要慢。没有像第四棒应该做的那样勇猛地追上第一名，缩小差距，而是机械地反复动作，差点掉出第四名。

现在好像和当时一样，他机械地划动手脚，找不到平时自然流畅的姿态。

也找不到原因。

“你必须为了我游。”商场前的凛目光灼灼。

到底是为了什么游泳？

到底是为了谁游泳？

到底是为什么游泳？

旁边泳道传来一阵不容忽视的波动，遥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自己的胸腔。

——那是已经返程回来的凛。

他抛开乱七八糟的思绪，专心致志地想着，追上他，要追上他。终于感觉稍微轻松了一点，蹬壁返回后慢慢一点点拉近和凛的距离。

他听到真琴声嘶力竭的“遥！”、怜和江的“遥前辈”、渚的“小遥”。

到还有10米触壁的时候，他几乎完全追上凛。然后来不及多想什么，触壁。抬头，赛场公布成绩的大屏幕上清楚地显示：

2 七濑遥

1 松冈凛

脑中一片空白，他站在水中没有动作。看着左边的凛欣喜若狂地拍击着水面，畅快淋漓地大叫着，一瞬间觉得在看别人的故事。

凛攀上岸，遥依然愣愣地站在泳池中。

“遥，”凛站在岸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赢了。我不会再和你一起游了。”

——“永远不。”

似乎终于反应过来这其实是他自己的故事一样，遥如坠冰窟。

被灿烂的六月的阳光晒得暖洋洋的泳池水，竟让他感到遍体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