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相公是读书人,读书人是不能随便道歉的。”沈婧回过神来,连忙开口道。
“读书是要明辨是非的,若是连对错都不愿意承认,那读那么多圣贤书岂不是都要喂到狗肚子里去了?”高知砚点了点她的鼻尖,一脸轻松道,目光温柔似水:“况且给娘子道歉可不是丢人的事情。娘子于我,是比圣贤书更重的珍宝,若连你都护不住,这书读来又有何用?”
沈婧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红,相公的话语如春风拂过心田,暖意融融:“相公,你如今待我,可真是极好极好的。”
“那你就和囡囡乖乖在家等我回来。”高知砚轻抚她的发丝,声音低沉而坚定。沈婧重重地点头,心底某个地方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仿佛一颗种子悄然发芽。若是之前,她对相公的感情只是感激,心中想着的只有忍耐和回报,而如今却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情愫,那是依赖,是心动,是愿与他共度一生的期盼。
翌日一早,小凡小圣就已经如约在门口等着了,两人搓着手哈着气,脸上满是兴奋。高知砚本想着小心翼翼起床不要打扰沈婧和囡囡,没想到沈婧已经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早膳等着他了,粥香四溢,小菜精致,连囡囡的小碗都摆得整整齐齐。同小凡小圣一同吃完早餐,高知砚便将两桶黄鳝放到了借来的骡车上,准备出发了。
“囡囡,等爹爹回来的时候,会给你带好吃的还有好玩的。”看到睡眼惺忪却还坚持送他的小萌娃,高知砚心中不仅升起怜爱之感,这恐怕就是做了爹的心情吧,那软糯的小手紧抓着他的衣角,让他恨不得多留片刻。
“囡囡在家中等爹爹回来。”三岁的小女娃虽然会说话,但还不是很利索,只得一字一字地蹦了出来,声音奶声奶气,却满是依恋。都已经要出发了,高知砚却又折了回去,走向了从早上到现在都一言不发的小妻子,见她低头绞着衣角,心头一软。
“等我。”凑到了她的耳边,高知砚淡淡只吐了两个字,声音轻如羽毛,却重若千钧。短短两字,沈婧原本满是担忧的眼神又重新焕发了光彩,没有比这两个字更令人安心的了,她知道,相公定会平安归来,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砚哥,你和嫂子的感情真好。”三人已经上路,小凡不禁羡慕地开口,望着高知砚的背影,眼中满是向往。
高知砚笑了笑:“日后你娶了老婆就懂了。夫妻之道,贵在相知相守,待你遇到对的人,自会明白这份牵挂。”
“我五大三粗的,恐怕没有女子愿意嫁给我。”小凡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况且女子跟了我,那不是害了人家么。咱家徒四壁,连口饱饭都难,哪敢奢望成家?”小圣叹气道:“爹娘也没给我们留下东西,我们两兄弟能够自顾就不错了,怎么敢奢望娶妻,我们可没有砚哥你那么好的运气。嫂子那般贤惠,怕是天上掉下来的福分。”
“娶你嫂子是运气那倒是真的。”要知道凭借沈婧的条件,现在的他无论如何都配不上,高知砚自嘲一笑,又正经道:“但无论此时境况如何,都不要轻易否定自己,路都是要靠自己走出来的,拼闯一番,又未尝不能搏出一片天地来。人生在世,贵在志气,若连自己都看轻,那才是真的一无所有。”高知砚转身拍了拍骡子上装着蝉鱼的桶:“况且我不是带着你们找出路来了么。这蝉鱼便是契机,只要把握住,何愁未来无望?”
虽然还不知道高知砚所说的出路是什么,但听了高知砚一番话,两人倒是充满了干劲,小凡挺直了腰杆:“砚哥,我们以后就跟着你混了。你说往东,我们绝不往西!”
三人赶了一天的路,终于赶到了抚州的关卡处。抚州非常富有,这里商业盛行,人人手中也都有些闲散的钱,尤其是吃食最为丰富,这里月正是流行吃蝉鱼的地方,街市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气。
“姓甚名谁,来做什么的。”关卡处,巡捕正在一个个的盘问放行,态度倨傲,眼神挑剔。古代是限制人口流动的,一般要到一个地方都要叫做通关文牒的东西,若是想要短暂停留,也需要仔细登记,手续繁琐,稍有不慎便会被拒之门外。三人报了姓名之后,巡捕看到骡车上的蝉鱼,立刻便明白了他们的来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商贩需要缴纳通关商银。”
巡捕立刻伸出手来:“一两银子。这是规矩,少一个子儿都别想过!”
一两银子?高知砚不仅冷笑,他这两筐蝉鱼也不知道能不能卖一两银子,就要被这狮子大开口地宰一通,又如何能乐意?这分明是敲诈!
“大人,能不能通融一下?”小圣处事圆滑,开始和他们商量了起来,脸上堆着笑:“咱小本生意,实在拿不出这么多,您行行好,给个方便?”
谁知道巡捕一脸不耐烦地挥手驱赶他们:“想进去就拿银子出来,没有的话就滚蛋。别在这儿碍眼!”
“我想要请教,这商银是谁的规定?”高知砚迎面走了上去,声音沉稳,目光如炬。
巡捕一脸不耐烦地回道:“自然是我们府衙的规定。怎么,你还敢质疑不成?”
“若是府衙的规定,定然会有正式的文书,能否将文书拿出来看看?”高知砚继续逼问了起来,步步紧逼。
巡捕显然被惹到了,几个人都凑了过来,气势汹汹:“你小子是想找事是吧?活腻了?”
一旁的小凡小圣不禁害怕地扯了扯高知砚的袖口,手心冒汗。他们从来都没有离开过礼乡,也见过这般的阵仗,况且这些巡捕们都带着佩剑,一个个威风凛凛的,看上去一点都不好惹,仿佛随时会拔刀相向。
“砚哥,要不我们回去吧?”小圣小声开口,声音发颤:“这钱咱不赚了,安全要紧。”
“交给我。”高知砚安抚地拍了下他的手,声音又拔高了一些,字字铿锵:“若是有文书,在下会如数缴纳,若是没有,那便是你们中饱私囊,我们去府衙升堂理论一番。朗朗乾坤,岂容尔等胡作非为!”
几个巡捕立刻被惹恼了,为首的巡捕头更是将佩刀抽了出来,寒光闪闪:“你小子找死是吧,还不赶快给我跪下!否则别怪刀剑无眼!”
小凡小圣吓得腿都软了,几乎瘫倒在地,而一旁的高知砚却是纹丝不动,镇定的脸上甚至还带了一丝嘲弄,仿佛看跳梁小丑。
“我乃开元三十八年的秀才郎高知砚,就算是遇到县官都不必跪,你们又配我一跪么?”声音清朗,掷地有声。
巡捕们愣了愣,旋即立刻翻看了名簿,看到高知砚的名字时,旋即又转换了一副笑脸,谄媚至极。“原来是秀才郎啊,这只是个误会,误会。”巡捕谄媚地笑着,点头哈腰:“方才多有得罪,还望您不要计较。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大量。”
“以后眼睛擦亮些,不然我就去府衙告你一状。”高知砚冷哼一声,目光如刀。
“是是是,您请。”巡捕头领更加恭敬了起来,忙不迭地让开道路。要知道他们这样的最不敢得罪的就是读书人,尤其是有了头衔的,要知道他们未来都很有可能是官甚至是大官,若是他们计较,只要是当了官,捏死他们这种小巡捕就想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今天真是倒了大霉了,本来是想着狠狠敲诈那些想要来行商的人的,谁知道竟然会混进来一个秀才!要知道士农工商,最低等的人就是商人了,好好一个秀才竟然会去行商,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想的,可偏偏这身份压得他们喘不过气。高知砚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古代读书人的地位,没想到秀才这个身份如此有用,起码这些宵小是不敢难为他了,能够省了他很多的麻烦,心中不禁感慨万千,这世道,果真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