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从警局里出来的沐佳，满脸的疲倦，头发乱蓬蓬地和街上的乞丐几乎没什么差别。她的衣服因为昨天打架染上的血液已经凝结，暗黑色的点点眼睛一样地布满了酒吧的员工服上。

我的佳佳是一个多么爱干净的孩子啊，她就算穿着一身的白裙，也丝毫不会弄脏自己，这一点和沐阿姨很像。但是现在，确确实实在我眼前的她，很脏很脏。

没有想太多，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如果不硬拉着她，或许这一辈子，下一辈子她都不会回到林宅，不会去她妈妈的墓前说说心里话，把这些年的委屈都道尽。

她喜欢一个人憋着。

而当我拉着佳佳的手时，恍惚间发现，这小丫头长大了，她的灵魂中多了不少并不属于她的东西，比如仇恨，比如妖娆。

这样的她，我很陌生。

当然这所有的一切，要追溯到那场足以毁灭我们每个人心理防线的事故——车祸，很平常，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发生，甚至是每时每刻。电视里播着的新闻都被我们一笑了之，最多叹息一声，对不幸表示哀悼。

但是真真实实地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却没有了足够的豁达胸襟只去哀婉，过后也做不到释然。

我把从电话里听到的这个消息告诉她时，她甜甜地笑着，抱着零食窝在我的怀里：“楠哥哥，你以为我是那么笨的吗？别开玩笑了。”

我平稳了自己的气息，以一种严肃并且带着淡淡忧愁的声音告诉她：“是真的。”

“装，继续装。”她还是不信。

我晃着她的肩膀，把她从怀里拉出来：“沐佳，我没有骗你，我们没有爸爸妈妈了，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一滴眼泪，在我闭眼的瞬间，抑制不住地滚了下来。

她愣住了，笑容却是僵硬：“你骗人，你骗人，骗人，妈妈不会离开佳佳的，妈妈不会的，她说过的。”

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偏执地带了哭腔。

看看，连你自己都相信了，为什么还要口是心非呢？

参加完葬礼后，她沉默了，我的耳边也再没有甜甜的带着糯米般黏黏的声音。

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不和别人说话，甚至连一个眼神也不愿意施舍。

她把自己囚禁在黑暗之中，她用心痛来惩罚自己。

我去找过她，推开她的房门，一股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窗帘被拉上了，她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看。

眼睛里，是我最害怕的空洞。

“佳佳。”我叫她。

回应我的是一片寂静。

“你应该去找那些伤害了沐阿姨的人，而不是懦弱地逃避，懂吗？”说完，我走出了房间。

我想她需要安静。

到底是什么出了差错，从阴影中走出来的沐佳，嘴上总是笑着，是那种我最讨厌的妖媚的笑。

她开始疯狂地打林梓峰，我的弟弟。

其实梓峰小时候是喜欢沐佳的，单纯的弟弟对姐姐的喜欢。沐佳喜欢粘着我，而梓峰常常跟着沐佳。

有一天，梓峰来找我，他的嘴角还有伤疤没好，深褐色的刺得我的心蓦然一痛。

我明明是那么帅的弟弟，现在又成了什么鬼模样。

梓峰说：“哥，哥你帮帮我好不好，沐佳疯了，她总是打我，梓峰好痛啊哥。”

我摸着他的脸，望进他眸子的深处，艰难地点了点头：“哥帮你。”

从此以后，我和林梓峰，站到了沐佳的对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