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凌初冷冷看了一眼与墨千殇打斗的夜无裳,速来冷情的脸上难得闪过怒意,仗剑上前欲救槲叶,却被夜家残部拦住,一时竟也无法脱身。
墨府护院听闻出事,已举着火把将主园团团围住,长宫子车匆匆到达时,墨凌初已摆脱夜家残部的纠缠,赶到了墨千殇身边。
长宫子车早前曾借徐盟与姜城守军军长联系借兵守在府内,此时正派上用场,察觉花园有异早早赶到,如今正代替墨凌初,与夜家残部纠缠在一起。
夜家残部见行迹败露,心思浮乱,只想脱身,但看夜无裳即使被墨家两兄弟围攻,处境艰难却毫不退后,末路之下,竟生出破釜沉舟的豪气。
长宫子车领兵已久,怎么会看不出来他们的眼神变化,提着银枪跃入战局,一枪将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的胸膛洞穿,挑开,怒声道:“你们是不是在姜城轻松久了忘了自己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兵?连这几个散兵游勇都打不过,真是丢长宫家的脸!”
此时在场的官兵都是从长宫军中被调派到姜城保护墨千殇安全的,既奉了皇命,也有未来家主的叮嘱,此时见长宫子车动怒,自然更加卖力,一时间,场面出现一边倒的情况。
长宫子车得了空,一枪横挑,格开夜无裳的剑,夜无裳剑术出众,但气力上终究无法和长宫子车抗衡,长宫子车一挑之下,夜无裳竟然连退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长宫子车控制住局面,回身对墨凌初道:“把姓夜的交给我,你带墨千殇下去!”
他早前在夜宴上便知墨千殇身体十分不适,此时见他与夜无裳动手,不由更加担心墨千殇的身体。
墨凌初亦是同样担心,点头应允,拉着墨千殇的手臂,想保护他先撤出墨府主园。
墨千殇轻轻推开他的手,皱眉道:“我没事,把槲叶带下去。”
墨凌初见他神色坚定,便知他今日是一定要亲手了断和夜无裳的恩怨,虽然心中担忧,却也只能点头道:“你小心。”
墨千殇见墨凌初带走槲叶,心中顾虑稍安,又见夜无裳被长宫子车打得一退再退,正想上前,忽听长宫子车一声断喝:“你别过来!”
长宫子车咬牙看着眼前毫无还手之力的夜无裳,心中怨愤他鼓动陆轻语生事,又对墨千殇动手,当下恨不得生劈了他。夜无裳见他神色狠绝,分明是不想假墨千殇之手制他于死地,一定要自己亲自动手了结他的性命才行。
竟是死在他手里么?夜无裳身上已经见了血,笑容却依然淡淡的挂在脸上,没有分毫要消失的迹象。
长宫子车最讨厌他这种表情,明着笑意晃晃如春风动人,暗里却是阴狠冷厉不择手段,想到过往种种,一时血气上涌,手中招式更快。
夜无裳身上血迹渐多,面对长宫子车占尽优势的长枪,渐渐的,连格挡闪避都显艰难。
墨千殇站在园中,静静的看,眉目如画,却没有丝毫怜悯。
夜无裳余光中看见他被夜风扬起的暗蓝色长袍,笑容更加灿烂,是巧合还是刻意?
他们今日竟都穿着初见时的衣色。
夜家残部伤的伤死的死,都已被长宫家的亲兵控制,墨千殇见满园花木凌落,显得十分狼狈难堪,不由眉间一紧。
长宫子车因为不能快速了结战局,心中渐渐开始烦躁,墨千殇见他招式快却渐乱,弯腰在地上拾起一把剑,上前对长宫子车说了两个字:“退下。”
长宫子车虽然不愿墨千殇动手,在他严厉的眼神中,不得不后退数步,远观战局。
墨千殇看着杵剑喘息的夜无裳,冷淡道:“还能抬剑么?”
夜无裳抬头,仍是明亮笑颜:“不能抬剑,你便不会杀我了么?”
墨千殇静静看他,说道:“你若还能抬剑,我便让你死在剑下,你若不能抬剑,我便让你死在京都。”
夜无裳认真的思考一下,笑道:“我还是死在京都吧,毕竟从姜城回到京都需要些时日,我还能多活几天。”
墨千殇闻言,竟真的把手中长剑放下。
长宫子车听见他们的对话,不由气急:“墨千殇!”
墨千殇的眼神依旧在夜无裳身上,他看着夜无裳,话却是说给身后长宫子车听:“他死在京都,会比死在这里痛苦百倍。”
长宫子车收起长枪,知道墨千殇已有决定,冷声道:“你别忘了我说过的话!此人不除,必有后患!”
墨千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夜无裳,良久,说道:“你为何而来?”
夜无裳苦笑着直起腰,一声淡笑:“为你而来。”
他们初见时,墨千殇就曾问过他为何而来,而今走到末路,他仍如初见,问他为何而来。
夜无裳也仍像初见时那样回答墨千殇,为你而来。
一直都是,为你而来。
夜无裳说完那句为你而来,杵着的剑一抬一刺,竟不惧生死,要再搏一次,取墨千殇性命。
只是,长宫子车怎会让他成功,银枪再出,墨千殇眉眼未动,夜无裳已被红缨银枪穿透心肺。
银枪拔出,夜无裳顺势向前扑去,墨千殇伸手接在怀里,夜无裳的脸搁在他肩头,轻轻的说了一句话。
然后听闻府中生变赶到主园的墨白就看见自己一向温和爱笑的兄长抱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满脸苍白的愣在那里,仿佛失去所有语言一般呆呆的看着前方,眼神空茫的像是雪后荒原,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