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赏赐还没出城,墨凌初就收到了消息。
他并不惊讶赐品的厚重与珍贵,反而对押运那批赐品的人感到深深的诧异。
陆轻语,押送赐品的人,居然是陆轻语。
墨凌初也是无语,他实在不知道一向与自家二弟不对头的陆轻语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竟然会主动在金銮殿上承下这个差事,他更不知道新皇脑子到底是抽了什么筋,竟然会同意让陆轻语来押送这批赐品。
这几日墨凌初在外忙于账目整理,并未在家居住,收到消息后便立刻动身赶回姜城。只是刚刚入城,便听马车外有纷纷议论之声,隐约有墨家二字。
姜城中墨姓大家不多,墨凌初只当是墨白又在城中闹事,并未放在心上。
马车停在墨府门前,墨凌初脚还没落地,就看见一向稳重持成的管家泪水涟涟的候在正门前,满脸凄惶。他心里一个咯噔,连忙上前问道:“韩伯,可是千殇出事?”
韩伯摇头泣道:“二少爷没事,是三少爷!”
墨凌初紧绷的心神稍稍放松,面上也回复冷淡模样,问道:“怎么了?”
韩伯拭净泪水,低声道:“今日三少爷在北苑练剑,二少爷在一边瞧着,本也无事。三少爷练完剑在林中歇息时,京中有人入府传话,二少爷便回了自己院子。怎知就这一会儿的功夫,竟有人翻墙入府,手中拿剑,满脸煞气。方才我去看时,他已打倒多名护卫,三少爷倒在院墙边人事不省,二少爷已经赶过去了,我听得大少爷回府,赶忙前来通报。”
墨凌初眉头一紧,疾步入府,万分匆忙的到达北苑时,虽满苑凌乱,但终究是没见血光。
被韩伯心心念念的墨白呆愣愣的扯着墨千殇的衣袖,长久的盯着某处。
墨凌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愣,提着剑站在满地残叶中的,竟是一年前出关戍守的长宫子车。
他黑着脸站在院墙边,咬牙切齿的看向墨凌初:“墨家老大,你要是再不管管你家里的两个弟弟,本将军就……”
长宫子车还没说完,墨千殇就一脸淡淡的开口:“将军却待如何?”
长宫子车噎了一下,想想也是,他还真不能拿墨千殇怎么样!
墨千殇侧过脸,见墨白也呆呆怔怔随着自己的动作转过脸来,不由一叹,仿佛恨铁不成钢般地曲起手指在他光洁的额头上狠狠一敲:“没出息的,练了十来年武功,居然就这么被人给砸晕了?”
墨白呆呆的看着自家貌美如花的哥哥,过了好一会儿,惨叫出声:“二哥你做什么又打我!”
这反射弧长的也……
墨凌初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上前站在墨千殇的身边,向长宫子车虚虚的作了个揖:“不知将军前来,有失远迎,凌初在此向将军谢罪,望将军海涵。”
长宫子车见总算有个人愿意给他这个护国将军面子,心中很是愉悦,当下便爽快道:“好说好说!”
墨千殇看着旧友满脸的欢欣喜悦,幽幽的说道:“一个翻墙入院擅闯民宅的护国将军,倒也好意思承墨家家主恭迎远客之礼。”
长宫子车:“……”
墨凌初:“……”
墨凌初脸上闪过些许尴尬,但还是硬撑着把礼做完,对长宫子车道:“将军远行辛苦,不如随我到客房休息?”
长宫子车闻言,哀怨的看了墨千殇一眼:“我一直听说墨家长子面冷心冷,是商场上让人闻风丧胆的铁面阎王,如今看来,连阎王都比你心疼我,知道我远行辛苦。”
墨凌初本是客套话,听长宫子车如此认真的向自家二弟抱怨,忽而在心里一声长叹。
长宫子车,长宫家族未来的族长,自幼习武,修领兵护国之术。十三岁随父出征,赢得人生中第一场胜仗,随后参与的大小战役不断,从来没有过败绩。一年前边关战乱,长宫子车以护国将军之名正式承袭父亲将位,远赴塞北,平定战乱后又留在塞北稳定边城。据墨凌初所闻,长宫子车,从来都是个杀伐决断的狠角色。
百闻过的人就在眼前,却真真让墨凌初感觉,不如不见。
这满脸的哀怨,和墨白撒娇的时候简直就是一摸一样,墨凌初扶着额头,为长宫家族感到深深的悲哀。
作为在四大家族里唯一一个握有兵权的家族,长宫家族在京都的地位可谓是举足轻重。这样一个承袭古姓满门忠烈的家族,未来的族长居然是这样一个……
罢了,墨凌初摇了摇头,将长宫子车带到客房歇下后,便去了墨千殇的院子。
他去时,槲叶正捧着药油给墨白擦药,墨白满脸药汁,配上委委屈屈地表情,显得分外的滑稽。
见墨凌初来,槲叶将药油放下,向他行礼后退下,只留兄弟三人在房间。
墨千殇坐在软榻上,表情淡淡的翻着手里的古书,听见动静,抬头看了墨凌初一眼,示意他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