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千殇看着自己曾设想过的人一个一个出现在自己面前,眉心一跳,声音沙哑的说道:“是陆轻语?”
墨凌初沉默了一下,抬起眼睛,终于还是没有说出真相,只是淡淡说道:“他已经离开姜城。”
墨千殇习惯性的抬手,想揉一揉僵痛的眉心,却发现手臂酸软的厉害,根本抬不起来,也就放弃了这一动作。
墨千殇浑浑噩噩的坐在那里,身体一阵冷一阵热,在糟糕的身体状况下,他平时敏捷的思维也慢了下来。
是谁呢?
躺在那里,不让我看见的,是谁……
看他们的表情,那个人,应该和他有很深的牵扯,深到,他们害怕让他知道……
忘记了谁,究竟是忘记了谁。
在床上躺了几天,他的身体脱水脱得厉害,此时不禁觉得口渴,墨千殇张开嘴,想要一杯水,那个熟悉的名字还没叫出口,他突然想就起来,自己刚才忽略了谁。
槲叶。
是槲叶。
胸口一阵血气翻滚,墨千殇渐渐觉出脑海里轰鸣的痛意,此时,却只能强行压下。
他抬起头,看着挡在自己眼前的几个人,无比冷静的说了一句话,两个字:“让开。”
眼前的黑影消失,被挡住的烛光照过来,墨千殇也看清了倒在地上的年轻男子,他的胸口满是深红血痕,秀丽清雅的眼睛,已经永久的闭上。
墨千殇专注的看着槲叶的尸体,良久,慢慢的说:“找人,把他收敛好,葬进墨家次坟。”
说完,闭了闭眼,仿佛在忍受着什么一般,又睁开,再看了一眼槲叶的尸体,移开视线:“快点!”
墨凌初的腿这个时候已经从刚才急速的前进带来的酸痛里缓过来,他走出去,叫了几个人进来,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墨千殇竟咬着牙站了起来。
进来的男侍们顿时不太敢动作,大气不敢出的看着他扶着床架站好,眼神冷冷的看过来:“在那里站着做什么!”
男侍们顿时有点慌,七手八脚想把槲叶的尸身抬起来,墨千殇冷冷的看着他们的动作,似乎无法忍受,压抑着怒气低吼了一句:“滚!”
墨凌初闭了闭眼,冷静的开口说道:“去把苔痕叫来,备一架竹床,把该尽的礼数尽了。”
男侍们纷纷退出,而墨千殇吼完那一句,眼前一片黑暗,身体晃了晃,跌坐回床上。
墨白始终红着眼睛站在墨千殇床边,见他身体不支倒下,想扶的手伸出,又缩回。
罄竹在旁边不忍的看着墨白,见墨千殇脸色更加难看,幽幽上前,一眼不发的捉住墨千殇的手腕诊脉,墨千殇此时气力用尽,竟也没有丝毫反抗,任由罄竹动作。
罄竹诊完脉,看眼前这气氛好像也不容许他开什么玩笑,也就没再说话,拖着鹤唳径直出去写药方去了。
苔痕很快便带着人过来,备了竹床,细致妥帖的将槲叶安置好,墨千殇眼睁睁的看着,胸口一阵闷痛。
槲叶的尸体被抬了出去,墨千殇依然静静的坐在那里,沉寂的凝视着槲叶留在地毯上的一小片暗红血迹。
徐盟一直都没有说话,此时,上前几步,在墨千殇床前蹲下,柔声道:“老师,您的身体还没有大好,先躺回床上休息一会儿,好么?”
他端过来一杯水,喂墨千殇喝下,再将他扶着缓缓放倒在床上,又细心的劝慰几句,见墨千殇闭上眼睛,知道他不愿意再听下去,便示意屋里剩下的几个人和自己一起出去。
墨凌初指派了几个稳重的侍女进屋打扫墨千殇屋里的血迹,自己和长宫子车、徐盟站在院子里的屋檐下,压着声音说话。
“那些刺客是什么身份,能看出来吗?”墨凌初问道。
长宫子车闻言脸色一青:“武功路数各不相同,看不出什么流派,更看不出什么身份。”
徐盟沉默的思考着,眼睛半闭,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睛:“老师在京都为新皇夺嫡时树下太多敌人,我一时半刻也不能确定是谁会如此迫不及待的在陆轻语尚在墨府时动手。”
墨凌初静静的望着院中浓得化不开的夜色,说道:“既然是为新皇夺嫡时树的敌人,怎么好只让千殇承受呢,徐大人,要上报京中的消息,您还是回府亲自向上传达吧。”
徐盟会意,点点头,不再多留,悄然离去。
长宫子车看了眼墨凌初,皱眉道:“你也回去歇歇吧,这里我会照管,若是再有人来袭,你在反而不好。”
墨凌初沉默的站着,知道自己此时的精神状况实在糟糕,此时若是有人来袭,一定会是拖累。
他不再多说,静静离开,没有看见站在门边的墨白。
墨白一直站在那里,听到了他们所有的对话,那对话里隐藏着多少血腥气墨白并不清楚,他只是从里面,听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他从来不曾涉足的,充满残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