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汉玉桥这耽搁了一阵，确是赶不上早朝了，反正她以前肆意乖张，不上朝，众人皆已习惯。

透过帷帘，远远望着那飞檐青瓦，红柱漆墙，靖安只觉得越发死气，这朱漆门、同台基，捆绑住了多少位历代君王。内心有些怅然，收回视线说：“去奉天殿。”

奉天殿，女帝下朝从政之处。

香车经过，四周女官纷纷垂首。

车上。

“殿下，刚才那个少年真是俊啊。”碧蓉一边给靖安捶腿，一边抬起头状似无意地说。

古翠听后皱起眉头，不语。

靖安俯视着碧蓉微微绯红的面颊，淡淡地说：“是吗？”

碧蓉看着那黑白分明，似看透一切的眼眸，咽了咽口水，还是说道：“如今绿竹斋还是空的，殿下不如把那少年请过去？”

古翠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靖安看着她，过了良久，说道：“不用了。”若是以前，恐怕她就要点头了，想必不到酉时（17－19）这少年便会被扒光洗净绑至绿竹斋，自碧蓉来至她身边，她那后院便越发热闹了。闭上眼睛，似是假寐。

见此，碧蓉跪到一边，赶紧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殿下望她的眼神就好像死物一般。怎么会这样！以前她说什么，殿下还不是同意什么，那种把位高权重之人玩弄鼓掌的成就感，她觉得自己定不是凡人，而这九殿下也只不过是一个胎投得好的草包，可如今她感觉自己就像那戏台上的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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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灿灿的轿辇远远行来，快至奉天殿，有女官迎了上来，垂手侍立道：“陛下，九殿下在里边。”

“嘎吱”一声，如同远古传来，朱红大门仿佛隔着两个世界。

宋正秋看到那个立于光下的女子，腰肢纤细，气度雍容。在那一瞬间，与她那风华无双的嫡姐重叠在了一起。她赶紧掐了掐虎口。

“阿九来啦。”

“母后。”靖安迎了上去，亲昵地扶着她送至凤座。

女帝慈爱地看着她，仿佛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而靖安也微笑地任她打量。

“阿九刚醒，怎么不多休息？”

靖安停顿了一会，然后抬起头，露出病后脆弱、又如雏鸟般的眼神，“母后，我想您了，您还不允许我来嘛？”带着点委屈和撒娇的意味。她看到女帝的眼神明显柔软了许多。

“阿九的心意，母后知道了。身体现下如何？”女帝看着她那苍白几近透明的皮肤问道。

“阿九多让母后担忧，孩儿不孝，现下感觉好多了。”

“阿九，上次去净禅寺，怎会无缘无故晕倒呢？”女帝关切地问道。

这个问题恐怕很多人都想知道吧，她早就起好了腹稿。

“当日阿九进了净禅寺，只觉佛光冲天，然后神思飘忽，进入一个梦境。”

“梦境？”女帝皱着眉，似是不信。

“当时阿九实在惶恐，突见前方金光耀眼，阿九上前，竟看见有一佛坐于莲花之上。他问阿九‘可愿与之同归？’母后他这意思可不是让我和他一起做和尚嘛！”靖安努了努嘴，似有不平。

“你答什么？”女帝急急追问。

靖安怯怯地望了一眼女帝，然后似是鼓足勇气，瞪大眼睛，一字一板说：“无肉无酒无五欲，不愿也。”

如今宋朝盛世繁荣，对佛学更是推崇，这样回答确是不敬。可是女帝听后哈哈大笑，说道：“不愧阿九作风。”

“母后，您说我睡了这么久，是不是那老和尚做的怪？”靖安疑惑地望向女帝。

“你快莫胡说了，小心再睡个几日。”女帝笑言。

接下来女帝主动提了提靖安昏睡期间的一些趣事。

“啊~想不到阿九竟错过这么多有趣的事。好不甘心。”靖安撅起嘴，“要不再让那唐御史再娶一房，热闹热闹！”觉得自己似乎提了一个不错的意见，眼睛都放亮了。

“你这张嘴，小心唐御史又到朕这参你。”女帝似有些恨其不争道。

似乎想到唐御史那张菊花脸，靖安悄悄吐了吐舌头。女帝见她这顽样，失笑道：“你这孩子，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这话倒真有几分宠溺在其中。

这时有一女官从偏殿进来，在女帝耳边小声禀报着什么。

“母后还有国事要忙，那阿九就先退下啦。”

“嗯，回去好好休息吧。”女帝瞥了瞥案头上堆起的奏折，微笑着点了点头。

“谢母后。”行礼离开，动作甚为雅致。

看着那缁色的背影，女帝感觉眼睛有些刺痛，在位多年，她早已不是那嬉笑怒骂形于色的二姑娘了，定是被阿九腰身束着的鎏金宽带闪着了眼，没错，定是这样。

朱红大门敞开，风吹了进来，鼓起靖安宽大的袖口，飒飒作响。阳光倾泻，正如佛光般撒在身上。“嘎吱”一声，门关上，连通阳光一并关在门外。

“姑娘，可是想到了大姑娘？”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响起。帷帘掀起，从后面缓缓走出一个老人，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饱经风霜的痕迹，两只深陷的眼睛却十分有神，正是女帝从小的贴身嬷嬷，如今在世唯一还叫女帝姑娘的人。

“阿嬷，我是不是做错了。”女帝望着那扇已被关上的门，怔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