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厢房,江婴才把蜷曲的双手舒展开来 ,纤细的手掌被指甲掐的苍白,好一会儿才因为渐渐舒展的指尖恢复血色,幼失嫡母,无所依傍,虽是长女,无权无势。那时的江婴又怎么会知道,爱屋及乌的力量有多大,怨乌及乌的恨意就有多深,有些人的出生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不被祝福的。
江婴就这样在床榻上坐了很久,直到“咕咕咕”的声音煞风景地从肚子里发出,似乎是对自己逞英雄绝食的幼稚行为发出强烈抗议。揉揉软乎乎的肚子,江婴从床上腾地站了起来。罢了罢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什么仇什么怨等吃饱了再算!
春日午后的阳光惬意而又温柔,春光下,一个纤细的少女在连廊上鬼鬼祟祟地摸索着,微踮着的脚尖带动裙摆飘飞,好似一只误闯空林的小鹿。由于少女一直低头走路,与前方同样小步疾走的来人正好撞了个满怀。
“哎呦!”来人揉了揉被撞痛的肩膀,抬头看向少女,惊讶地瞪圆了双眼:“樱儿,怎么是你撞痛了吧?快让奶娘看看!”江婴见来着正是奶娘,心里提着的一口气顿时送了大半:“奶娘,是你啊,我不打紧的,你这么急匆匆地是要去哪儿啊?”
奶娘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食盒,抿嘴笑了笑:“还不是给你这小倔人儿送点吃的啊,奶娘看你用晌饭的时候什么都没吃,所以去食房给你拿点吃的。”说罢,打开食盒的顶盖,只见几只小巧的红豆酥在洁白的玉盏中罗列着。
“还吃饭呢,气都要气饱了。”话虽这么说,江婴的手还是很诚实地捻起一块儿红豆酥送入口中,清爽甘甜的滋味儿一下子在舌尖晕染开来,犒劳着五脏六腑,也抚平了江婴心中掀起的层层波澜,
“你啊”奶娘疼惜地刮了下江婴的鼻尖说道:“慢点吃,可别噎着了。”
二人在连廊的横木上坐了下来。没人的时候,奶娘总是会唤江婴小名,或许在她眼中江婴已然成为了她的孩子。完全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却因为同样充满慈爱的双眼奇妙地融合了。
“婴儿,奶娘忽然唤了声:“大夫人从未关怀过咱们,一下子突然谴来两个掌教婆婆来者非善,你今后处事定要万事小心,莫要因一时冲动顶撞了那二位才是。”
江婴垂下眼眸,盖住眼中的落寞:“这些道理我又怎会不知,可是身为江家长女,却要处处小心提防,真不知要提防到何时才好。”
奶娘见江婴情绪低落,心中愈发心疼。她多想给江婴一方庇佑,怎奈势单力薄,自己尚寻不得片瓦遮身,又如何能给她找一安身之处呢?若是,若是能够在府上辖管的产业中获得执掌权,也许就能改变如今两难的局面。可是,这又何其容易,油水多的酒楼、旅店早已被如今的大夫人一行垄断得七七八八,次一些的医药铺子、熟食铺子也已有了暗定的人选。再或者是织布坊,大小姐或是可以争上一争,只是织布是个苦差事,要时常监工,针法的疏密,材质的选择,色彩的调配都来不得半点马虎,再者还要提防水涝、虫咬、燥火,怕是片刻不得离身。但不忍见江婴一再消沉,奶娘略微思忖还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织布坊?什么织布坊?!我之前竟不曾听得府上还经营这个,可是我该如何争取?”
奶娘见江婴意外地对织布坊兴味颇深,只当她是不知其中暗苦:“我是一介粗人,不懂个中门道,或许可以去寻老爷说说?只是…”
“那我现在就去!”只是后面还未说出口,江婴就飞也似得向外跑去。奶娘应吐未吐的话鲠在喉中,叹了口气,生生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