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夏挽什么都没有只是有一点吵，如果少初感到寂寞，就由夏挽带给叶少初热闹，没有奢求有报酬回馈给她，但却只想听叶少初说一句，“我想和你有一个家。”

而此刻的叶少初就这样站在她面前，宛如初见般穿着那身洁白如雪的长衫，墨发如瀑倾洒在肩头，浅色的唇角微微上扬，暖意顿显，在五月的阳光下显得特别醒目与刺眼，美好的恍若一触就碎，这样的他对一脸难以相信的泪流满面的夏挽伸出了手：“成亲吧。”

夏挽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她陪他盛年的朝夕，细收浮华世事的沧桑和年老而双鬓攀白，待溘然闭目与他葬在一起，墓碑上刻着夏挽的名冠上叶少初的姓，紧紧挨挨的凑在一块冰冷狭小的石碑上，带着最深的安稳与相守。

不管是初见时华发满头一脸怆色，忧伤的站在她的面前，说“阿挽，我终于等到你了。”的那个与叶少初拥有同样容颜的那个人还是初醒后温文尔雅眉目温润，身上带有江南细山软水之气，眉眼弯弯笑意清浅的叶少初，又亦或是此刻呼吸微乱，眸中是千万星辰之色，微光深处却又是一片朦胧，带着说不清的情意。

夏挽从未有一刻放弃过对叶少初的喜欢，从未。哪怕是叶少初装作不知又或是那杯断肠之酒，也没有改变。望着神色真挚的叶少初，良久，只听见声音稍稍哽咽，低声却坚定的说：“好。”

终究还是答应了。

从此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凝。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八月长安最是热闹，繁花似锦，人头攒动。

祭往湖边那一舍屋檐也沾染上一抹红，那树桃花长得越发的大了，大约有婴儿的手臂般粗细，桃花袅袅婷婷，许久不谢。

这片湖光山色好像永远停留在盛开的时间，不见枯萎不见凋落，山涧迷迷沉沉的薄雾笼上那片波光粼粼之湖面，湖边的垂柳的柳叶掉进水中打转，转出清清浅浅的温柔眷恋，挽起泄漏的暖阳，夹杂着院中花香之气，泛起清澈的缠绵。

叶少初站在祭生亭内，从衣里拿出一封书信，攥在手上良久，才用手凑近嘴旁，吹出了响亮的一声口哨，片刻一只矫健的信鸽从远处飞来，停在了扶手木杆上，叶少初小心的把那张书信塞进信鸽绑在腿上的信筒里，看着信鸽远去的缩影，长叹一声。

屋内薄薄的一层窗纸被贴上一个硕大的囍字，屋顶的杆子上系满了红色的喜结，整个房屋被浓烈的喜气所掩盖，就连后院的那树桃花也不能幸免，树干上全是红色一片，与深绿中的一点红呼应，显得格外娇艳。

夏挽在偏房中梳妆打扮，叶少初含笑在旁，夏挽细细的勾勒黛眉，弯出优美的弧度，饱满的唇瓣抿上红纸，晕出艳丽之色，娇俏动人。

铜镜中映出夏挽的模样，面容柔美灵动，一双杏眼里满是将要初为人妻的羞怯，双颊泛红，半嗔半恼的瞪了一眼叶少初：“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叶少初浅浅一笑不回答，看见夏挽准备梳头发，快步上前拿走桌上的木梳，“我来替你梳发。”说着便散开夏挽绾起的头发，黑发倾至而下，划过叶少初执木梳的手，细软柔顺，如丝绸一般平滑精细，黑如墨汁。

木梳陷入发丝里带来的轻微的痒意挠着夏挽的心，铜镜只能看见叶少初的下巴与嘴唇，夏挽观察着叶少初细微的神色变化，只见叶少初的淡唇认真的抿起，下巴微微上扬，尖而富有美感，让人感叹轮廓的精致。

夏挽的头发长而直，黑发大约达到夏挽腰间，发梢略略卷起，被木梳梳过的头发蓬松而流畅，叶少初细致的梳着。

让夏挽不禁想到那句——

待我长发及腰时，少年娶我可好？

不由得轻笑出声，身后的叶少初轻挑眉梢，眸中一片暗色，却是不语，夏挽在铜镜里看得分明叶少初嘴角那抹微微扬起的笑意，淡雅出尘，风华无双。

一梳梳到尾，愿与君上穷碧落下黄泉，不离不弃，再不分离。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愿与君举案齐眉，相濡以沫，岁岁安康。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愿与君比翼双飞，心有灵犀，心意相通。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情比金坚，荣华富贵，不负彼此。

叶少初骨骼分明修长的手托起一把青丝，轻柔的盘上绾起，用簪花小心的固定，再把掉落的碎发别在夏挽的耳后，“好了。”

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

腕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不知谁人轻声念道。

夜晚不约而至，带来一片张灯结彩之景。

叶少初轻叩房门，稍许过后，房门被拉开，只见嫁衣如火般璀璨夺目，以黄金屈曲成龙凤等形，其上缀以珠玉，伏成花枝，晶莹辉耀，与钗细相混杂，簪于发上的步摇，随着夏挽轻移的脚步略稍摇晃，上身内穿红娟衫，外套绣花红袍，肩披霞帔，一席艳丽的红裙，红缎绣花鞋，千娇百媚，眉目羞涩。

接过叶少初微凉的手一起步入大堂，一步一步走向幸福美满的未来，叶少初眉眼清秀俊雅，此刻更是被大红色的喜服映照的更加俊秀，一双深邃如水的眸子里盛满了光色，耀眼如北方积雪初融后灿阳出现的那刻，任何寒冷都被驱逐，唯只有深不见底的情意绵绵。

却只见屋内站着那位摆摊之人，摆摊人笑着上前：“今日由鄙人作见证，在此恭祝新人恩恩爱爱，相守一生。”夏挽轻颔首，回以笑容。

再走近些，高堂位上空无一人，再看四处就只有摆摊人一人，夏挽不由的感叹自己和叶少初的茕茕无依，手被叶少初紧紧一握，转首看到叶少初的眸子，复而轻笑，那又如何，彼此已经寻得一生所爱，不再孑然一身。

看的仔细些却见那桌上摆着一坛桃花之酒，一朵嫣红的桃花，一朵雪白的槐花以及那副画像，要拜就拜我们所经历的过程，要那些无关之人的客套虚伪有何用！

相视一笑，双双跪在软垫之上，摆摊人赞许一笑，高声喊道：“一拜天地——”

“二拜过往——”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愿白首不相离，永不分别——”

烛火轻晃，微微照亮了房间，夏挽模糊的视线只剩下叶少初一人，饮下了这杯幽香留味的合卺酒，便是雨露共享之时。

在一片朦胧之中，唇间交融，口中满是馨香之味，甜蜜而满足的交换碾转，烛火略熄间，夏挽只觉得双颊酡红，视线迷离，青丝缠绵于被单之上，轻柔的在指尖划过，带着最深的迷恋享受。

低吟之声婉转，带着恼人的甜腻，红帐微合，掩住这春景无边，如同鸳鸯依偎，又似凤凰同游，良宵苦短，愿与君同享。

夜停红烛，深浅有无，自有人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