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我的笔墨纸砚拿了出来,把宣纸和经书铺好,挽起袖子,准备开始研墨。
没想到刚将墨放进砚里,一不小心用力过大,“咔吧”一声给我弄断了,一方好墨生生给我折成了两节。
我望着手里小小的半块墨,欲哭无泪。
坐在不远处的李承景问讯过来,望见我手里的“残体”,无奈的接过,轻轻弹了一下我的眉心:“墨不是你这样研的。”他挽起广袖,露出一双玉雕般的手,轻轻将墨放置在砚上,细细研墨起来,不过多时,便研好了一方墨水。
他将墨往我一推,沉声冷道:“写吧。”
我点点头,提笔蘸墨,开始抄写经文。
他就坐在我的身边,端端正正地坐着,垂首凝眸看着我落笔,我侧首,望见他的侧颜,手中一顿,一大滴墨水“啪”的滴落到纸上,我回头一望,刚才抄好的半截经文算是白白废掉了。
我叹一口气,将那张纸揉成团,随手丢到一边去,重新开始抄写。
外头暮色苍茫,屋内烛火隐约。
李承景突然开口道:“有些事情,我一直想问你。”
我将一张抄好的经文放到一旁,随口问到:“什么事情?”话这么轻轻松松地问,但是心下却异常紧张。今日我伤了兰因,李承景现在不去照看兰因,反而陪着我在这里抄经书,实在是诡异。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沉默了良久,静静问道:“你是不是本来也不愿意嫁给我的?”
不知为何,我心中突然狠狠一揪,口上迟疑片刻,随后回答:“……嗯,算是吧。”
“哦。”他浅浅回应了一声,又沉默良久才发话:“我以为,你回来京门住,会过得比较好。”
我笔下轻轻写下一个“沉”字,道:“京门确实很好,,你没有做错,我给我爹守孝的时候,过得很清苦。”
“这样吗?”他淡淡一笑。
“嗯。”我点头。
他继续说:“今天的事情,你应该是有缘故才做的吧?”他偏过头,直盯盯地看着我,“别人口中说的话,我不相信,你不是个无缘无故就会动手伤人的人。”
我有些笑得牵强:“这会子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反正如今这李府是没有人容得下我的。”
“我娶你回来,不是让你取悦我府里的人。”他突然说。
我手中的笔浅浅一顿,又继续动下去:“这样吗?”我轻声问道,“李承景,我也有一句话一直想问你。”
“你说。”
我拿来一张已经抄好的经文,面前又是一张雪白的宣纸,我定定的看着那张宣纸,沉声道:“你那时候说,你娶我不是为了一纸婚书。”
他点头:“没错。”
“那么我想问,你为什么娶我?”我手中的笔杆子突然紧紧被我握住,一时间鬼迷心窍,我问了后面的半句话,“……李承景,你喜欢过我没有?”
我抬头,迎上他的眼睛,他的瞳孔深处里映着闪动的火光。
我盯着他的眼,又问了一次:“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他一时没有回答我,我握着笔杆的手不禁有些轻轻颤抖。
这个问题在我心中就像一根刺一样,牢牢地扎在里面,不拔出来心痒,然而拔出来又怕心痛。
我唯一想知道的只是我在这个李府,对于他李承景到底有没有一丝一毫的意义存在。
如果有的话,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走,可如果我在这里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附加的包袱,一纸婚约的束缚,同样的,无论如何,我都会走。
一个没有容身之地的地方,我邵长安绝不去插足。
这一次,我赌一赌,如果他说我有价值,我就不松手。
我的抉择,全放在他李承景的手里。
他低头下去,眸中意味不明。
我咬咬牙:“你说,有没有?一句话。”
沉默中,他告诉了我他的答案:“我不喜欢你。”
我手中的毛笔突然“啪”地掉落在地上,溅起一层墨迹在裙摆上,我一愣,心中某处地方蓦然一塌,我弯下腰,故作轻松地一笑:“……手滑了。”
他开口,欲言又止。
我笑着制止他:“你不必再说了,我明白的。”
他面色晦明难辨晦明难辨,不再多言。
既然他也做出他的决定了,现下就该我做我的决定了。
我拾起毛笔,淡淡道:“李承景,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嗯。”他浅浅应到。
“我想搬出去住。”我静静道,“在李府里,过得实在难堪。”
他沉吟片刻,道:“也好。”
我牵强一笑:“真是谢谢你了。”
他点头低声道:“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