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界外魔来说，没什么能阻止他去寻找乐趣。无论是看着人类一遍一遍地，不知悔改地重复那些洒满血泪的历史，还是聚焦到某个微不足道地人身上，赋予他能改变命运的能力，看着他稍稍偏转那历史的车轮，最终回到原本的剧本上，这些都是他的乐趣。

或者说，这是他的生活。曾有不计其数的人嘲讽他这种生活方式太过冷漠且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但他就这么活着，度过了千年，无数个文明的更替。

但是，一成不变的、看不到尽头的生活足以让任何人变的喜新厌旧，无论他原来是怎样的。他一直——很长时间以来——有一个想法：拥有一颗自己的心脏。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不可思议的，甚至对于界外魔自己也不例外。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一般的生物（事实上没人知道他是谁，或者什么），而拥有心脏意味着有限的生命和不可预计又无法逃避的死亡，但是他仍然想尝试把那砰砰跳动的东西塞进自己空荡荡的胸膛。

事实上，界外魔有过一颗心脏。心脏来自女皇，被皮耶罗改装，然后送到复仇者科尔沃的手里。在那时，界外魔对他的兴趣超过了拥有一颗心脏的想法，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科尔沃真的能改写这腐朽帝国的未来，而这将会给他一成不变的寻找乐趣的生活增添真正的乐趣。

在科尔沃被保皇党背叛前夕，他们还有时间坐在酒吧的房顶上闲谈。他们谈到女皇，他说他现在还深爱着她。

“敬爱吗？还是尊敬？真有意思。”虽然这并不是真有意思。

科尔沃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扭过头看着一脸轻松的界外魔，反问道：“你真的分得清敬爱和爱吗？”

界外魔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远方海面上渐渐泛白的地平线，露出了一个让科尔沃难以理解的表情。

我分得清敬爱和爱吗？我明白什么是爱吗？我这个连心脏都没有的家伙。

“然后呢？”

界外魔回过神，看了一眼旁边的人，他皱着眉头，就像当年科尔沃等待他的回答时的表情，但这里再也不是酒吧的房顶，楼下明亮的灯光和车水马龙的街道宣告着以鲸鱼油作为动力的时代已经永远逝去。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为我幼稚的期待付出了应有的代价：科尔沃并没能改变什么。艾米丽掉下了灯塔，科尔沃和她一块跳了下去，我的心脏也没了。”

“那么，”那人笑了，不知道是因为这戏剧性的结局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你明白什么是爱了吗？”

界外魔的头抽痛了一下。就像他看着科尔沃跳下去时那样。几千年弹指一过，文明更替不息，可是已经刻下的沟壑却无法被磨平风吹日晒，连当年那高耸的灯塔现在也早已不见了踪影，但那纵身一跃却在其他东西的飞逝中愈显清晰。

他渐渐理解到，有些事情，连时间也无法办到。

界外魔惨笑了一下，像当年看着地平线一样看着远方城市的边界。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