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问带司马蓁蓁走出正厅，在府中闲步，一路走到了望月亭。司马蓁蓁环顾四周，院里一片清寂，笑道：“这里已经没有别人了，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秦问抚摸着她的头发，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关切，“你的病好了吗？”

“早就好了。”司马蓁蓁笑道。

秦问见她面色红润，气色良好，心中松了一口气，想起从前的事，心中有愧，道：“上次我一走了之，是我的不对。”

“是我先不告而别，没有等你回来。”司马蓁蓁道，“我不知道出了那样的事……”她伸手轻抚秦问的侧脸，柔声道，“你一定受了很多苦罢。”

“没什么。”秦问握住她的手，这熟悉的感觉令他感到一阵直沁心脾的暖意，他道，“再见着你，我比什么都高兴。”

司马蓁蓁颊上浮起一抹甜蜜的微笑，她靠在秦问的怀中，轻声问道：“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事？我总觉得你，好像与以前不同了。”

秦问回想起过去种种，仿佛经历了一生一死，心中一片茫然，他垂眼望着司马蓁蓁的侧颜，道：“有些事，我也讲不清楚，只是希望这一切，可以真正的结束。”

“嗯？”司马蓁蓁道，“秦将军不是没事了么？你还担心什么？”

秦问笑道：“别说我了。你呢？你又经历了什么事？”

司马蓁蓁嘴角微微上扬，道：“不知怎的，我大病了一场之后，突然想明白了许多事，像是对我爹，我觉得我以前真的很不体谅他。”

“那你现在想明白了？”秦问笑道。

“是。”司马蓁蓁缓缓抬起头来，望着秦问的眼睛，细声道：“还有你，你还记得当日在平安村对我说的话么？”

秦问想起那个夕阳下的阡陌，他对她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这幸福的回忆令他由衷地笑了。

“三少爷。”

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唤令二人本能的分开，亦遏止了秦问即将出口的话。秦问望见司马蓁蓁脸上可爱的红晕，心底泛起一阵没来由的喜悦。他忍着笑转头问亭外的仆人道：“什么事？”

“老爷设宴款待司马先生，请少爷和司马姑娘过去。”

“知道了。”

秦问望见司马蓁蓁含羞一笑，快步离开望月亭，心中亦是轻快不已，跟上她的步伐一同离去。

宴席之上，秦邺山与司马擎各怀心事，但秦问与司马蓁蓁二人正沉浸在彼此的喜悦之中，并未察觉他们的异常。秦月身为局外之人，却将这一切看得十分清楚，但她始终静默不语。

宴后，秦月只道父亲有话要讲，便主动先行离去。她走到门口，却难抑好奇之心，侧身躲在门外，想要探听些什么。不料她竟听见秦邺山说道：“问儿，为父要给你许一门亲事，你可愿意？”

这话一出，不仅是秦月大吃一惊，秦问亦没想到父亲竟会当着司马擎与司马蓁蓁的面提起此事，当下一阵窘迫。司马擎却深知秦邺山的用意，他此时提出，便是让要他推脱不掉，他总不可能再将那个所谓的秘密公之于众，来作为此事的挡箭牌。想到此，不由在心底将秦邺山骂了千百遍。

司马蓁蓁看着秦问，又看向父亲，心中泛起苦涩。

秦邺山笑着望向司马擎，道：“这门亲事司马先生不是已经答应了么？难道还未告知令爱？”

司马蓁蓁听罢一惊，望着父亲。却见司马擎笑道：“是。”他转头看向司马蓁蓁，又道：“方才你秦伯伯向我提亲，我们对了你们的生辰八字，很是合衬，便将这门亲事定下了。”

“爹……”司马蓁蓁惊讶得不能言语，半晌方听明白他指的是自己与秦问的婚事，回头发现秦问与自己同样吃惊，二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秦邺山笑着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气氛，他道：“这事的确是仓促了些，亦仅是我们做长辈的意思，你们如果不愿意……”

秦问忙道：“孩儿谨遵爹的教诲。”

司马蓁蓁亦接道：“一切凭爹爹做主。”

司马蓁蓁惊诧于父亲态度的转变，不久前，他还明令禁止自己同秦问的来往，如今却自作主张的定下了他二人的婚事，任谁也无法相信。当她问及父亲，司马擎却道：“如果我仍然阻拦，你会否听我的话，不再与他来往。”司马蓁蓁沉默。司马擎又道：“至于这门婚事，爹愿全听你的意思。”司马蓁蓁虽然仍有不解，但看父亲此言非虚，心中不由得十分欢喜。司马擎自然明白女儿的心思，心中却仍有迟疑，他本不欲将上一辈的恩怨牵连至下一辈，但这是非恩怨岂能由他做主？不知此番妥协是对是错，唯有在心底默默地叹气。

秦邺山没有料到秦月这么快便忍不住来找他质问。秦月道：“父亲与司马先生可是故交？”秦邺山回道：“曾经相识，但‘交’字却称不上。”他们由比武相识，二十年来，或是为了履行约定，或是为了满足私心，一个寻，一个藏，委实谈不上多深的交情。

秦月急道：“父亲对司马家了解多少？为何如此轻易地便许下婚事？”

“他们是江湖中人。”秦邺山笑道：“你是指这个？”

“父亲一直来想要躲的，不正是江湖人？”秦月道。

秦邺山摇头叹道：“我从来没有躲过他们，我躲的，只是曾经的自己。”

“女儿不明白。”秦月道。

“你无须明白这些。”秦邺山道：“你知道，为父这些年来对你三弟，亏欠的实在太多，我一心保护他，却让他在孤独中长大，不曾享受过亲人的关怀。现下，现下我只想弥补他一些东西，这门亲事，我想也是他的心愿。”

秦月回忆起秦问的异常，想是他有了心上人，这人便是司马蓁蓁罢。她望着父亲，轻轻点了点头。

傍晚，望月亭外，一轮圆月高高挂在深蓝色的夜幕中，散发中祥和而美丽的光芒，蜿蜒曲折的石子小径迎着轻柔的清辉。仿佛是受了这月光的指引，秦问与司马蓁蓁再次在此相遇了。二人在亭中坐下，望着天上的月亮，不约而同地笑了。

司马蓁蓁转眼望向秦问，笑道：“你在想什么？”

秦问轻声道：“我在想，上回在望月亭，是我们兄妹三个相聚，想来也有一年多了。”

司马蓁蓁道：“你一定在想你的大哥罢。”

秦问点头道：“是。除了父亲以外，我最敬佩的人就是大哥。”他是个大英雄啊，秦问小时候这样想，长大了依然这样想。他驰骋沙场的模样，常常在他的梦里出现，每一次，都会使他热血沸腾。秦问看着司马蓁蓁，道：“等他回来，我一定介绍你们认识。到时候……”

说到此处，二人均不约而同地想起了白日里那桩突如其来的婚事，此时仅剩两人相对，更是害羞不已。司马蓁蓁红着脸，低声问道：“你爹怎么，怎么知道我们的事？”秦问自然不知，他甚至不知父亲定下亲事是否是因为他的心思。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恰巧合了他的心愿，结果已令人满意，缘由便无需追究了。他抬眼望着司马蓁蓁，道：“我也不知道父亲为何这样做，不过，你不愿意么？”

司马蓁蓁垂下头去，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秦问不由得因那抹微笑而由衷的喜悦。月光下，他们的一双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翌日，转眼到了分别的时刻，秦邺山在前送司马擎，秦问在后送司马蓁蓁。待司马擎准备好马车，回头仍见秦问与司马蓁蓁二人依依不舍，互相耳语些什么。司马擎突然感到自己的妥协是对的，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有什么比女儿的笑容更加重要。他想着，脸上亦洋溢起喜悦的笑容，喊道：“蓁蓁，还不走？总得回去准备嫁妆！”

司马蓁蓁听闻此语，不由得羞红了脸，挣开了秦问的手，跑到父亲身边，引来秦邺山与司马擎的哈哈大笑。

此后，秦问很久都不能忘怀司马蓁蓁踏上马车前的回眸一笑，甜蜜而温暖，一如他初见她时的那一刻柔情似水，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