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偶然 1980年代中期，吕林念高中，那是还有发禁。他是从乡下来城里念书的，那是他老家连一盏红绿灯都没有。[台北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乡没有霓虹灯....}罗大佑的《鹿港小巷》中，把台北改成台南，霓虹灯改成红绿灯，那么唱的就是他的心声了。他花了一些时间才适应这种离家独居的生活，也学会了手洗衣服，而且像灰姑娘一样任劳任怨，边洗边唱歌，偏食的习惯也改掉了，因为如果每次到餐厅都只吃喜欢吃的菜的话，不久就会腻，腻久了也许就会疯在疯掉之前，开始吃些平常连闻都不会闻的菜，久了便什么菜都吃.在庞大联考压力下的高中生活 ，是非常单纯的。除了念书就是考试，除了考试就是念书。无论何时何地，都有人提醒你{业精于勤，而荒于嬉]`[唯有流汗播种，才能欢呼收割],[成功是属于坚持到底的人】等等让你觉得喘口气休息时罪大恶极的名言佳句。这都是题外话。吕林应该是属于那种坚持到底的人。因为他最后考上了大学--。言归正传。故事是从刚升高二的一节语文课开始的。原本语文课是非常单调的，带着浓重乡音的老师念得课文没人听得懂。虽然偶尔他会试着讲笑话，但是他总是边说边像马一样发出嘶嘶的声音。而且还会从齿缝中洒出口水。但是初秋的这堂语文课却让他的心提早入冬。 “请大家推举一位同学，代表本校参加全国高中作文大赛.”。老师说完后同学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都没兴趣。得到第一名又如何，联考时又不能加一分。“以[孝顺】为题，写篇伦书文"l老师不识相的继续说，‘要一万字，限期两个月，写完后交给我'.有没有搞错？，高中生的作文是为了成绩而写平常1000字就已经封顶了。竟然还要写一万字，而且是不能乱写的伦述文。那得耽搁多少时间啊。一股紧张的气氛瞬间蔓延。因为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所有人都害怕自己会变成苦主。就在这时突然有位同学举手推举他‘吕林的文笔一直是有目共睹的，相信他一定会为本校争光的’他说完后，同学们拍手叫好，呼声四起。 ‘实至名归啊。’有同学说。‘吕林，看来你是众望所归le’老师笑着说什么众望所归？。这叫众【龟】所望。这群乌龟就像古时候谁抽到签就得送女儿去山上嫁给妖怪一样，大家只会祈祷自己不要中签，根本不会管中签的人是谁啊。

生物课里提到肾上腺素会让人突然生出神力搬起钢琴逃离火灾现场，此时他的肾上腺素应该正在分泌，于是他站起身大声说；‘老师，我的作文不好啊 ’ 「不要太谦虚。」

『这是事实啊。如果是谦虚，我就会说我的作文很烂。』

「为了学校的荣誉，你应该要当仁不让才对。」

『正是为了学校的荣誉，老师更应该挑选真正有能力的人啊。』

「同学们都对你这么有信心，你怎么反而没自信呢？」

『他们怎么可能对我有信心？他们只是想找个替死鬼而已。』

「你这种推三阻四的态度，我非常不欣赏。」老师瞪了我一眼。

『老师，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的作文成绩啊。』

「别说了！」老师似乎动怒了，「总之，你就是众望所归。」

『可是……』

「还说！」老师突然打断我的话。

我欲言又止，悻悻然坐下

看来他的处境，就像在海产店的鱼缸里被食客点中的鱼。

既然众望所归，我也只能视死如归了。

下课后，那个举手推荐他的同学走到他身旁，用幸灾乐祸的口吻说：

「谁叫你踩到人家的脚不会说声对不起。」

他很纳闷，左思右想他什么时候踩到别人的脚？

上课钟敲响时，才想起上礼拜打篮球时曾不小心踩了他的脚。

打篮球时肢体碰撞很正常啊，而且自己也对他笑了笑表示不好意思，

没想到他竟然会记恨这种事。

天啊，才高中生而已，心机这么重。

他无心检讨高中教育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一万字作文已够我心烦了。

依照所有国文老师讲到烂的起承转合原则，开头要破题、结尾要有力，

所以起和合的字数应该不会多。

那么承和转岂不是要吃掉大部分字数？

难道要山穷水尽继续承、柳暗花明又一转吗？

电视或电影里常演那种放高利贷的来讨债的剧情，

而欠钱的人总是没有正当的方法能在期限内筹出要还的钱。

他的心情就像那些欠高利贷的人。

可悲的是，欠钱还能去抢银行，但欠字的话连银行都没得抢。

「限你两个月内交出一万字，不然杀你全家！」

在他脑海里，国文老师已经幻化成放高利贷的吸血鬼了。

我到图书馆借了三本教人作文的书，里面有一些以孝顺为题的范例。

又去旧书摊买了一本书，书况很糟，内页有蚊子标本甚至黏了鼻屎。

为了能顺利生出那一万字，叫他穿裙子跑操场三圈我也可以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