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略有早产,夏洛特还算顺利地生下了一个男孩。路易看过他们之后,与莱因哈特医生再度回到伊蒂卡所在的套间。
路易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开门、走进房间,坐在床边的海伦娜站了起来。路易轻轻走到床边,伊蒂卡看来呼吸沉缓,应该还在安神药的作用下睡着。他低头吻了她的额头,她毫无反应。她的额上还有细细的汗,路易拿起旁边放着的干净手巾为她拭去。
比起走廊,室内有些湿热,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路易抬头看了一眼医生,而医生却看了一眼海伦娜。海伦娜会意,转身离开房间,从外面关上了门。
这时的房间里已经一片昏暗。厚窗帘遮住了窗口,之间窄窄的缝隙透出天边最后的暮霭。医生点上灯,在桌边坐了下来。微暖的灯光映出他灰白的络腮短须,高耸的鹰钩鼻在脸上投下阴影,鼻梁上的单片眼镜映着烛光。
医生表示要查看伊蒂卡的情况,路易便避到套间的外室去,直到医生拿着烛台出来,关上卧室的门。
路易望着医生,张了张嘴,又放弃了,转开眼神。
在医生面前必须坦诚。不然医生也许不愿谈论病情,也许无法合理治疗。
医生静静地看着他,既是在等待他,却也并没有强迫他先开口的意思。
不敢承认吗。不是认定了只要做了,就算在所有人面前承认、把所有的责任都承担在自己身上都可以吗。
他已经做了两个孩子的父亲,这样的状况,他是有些隐隐的感觉的。即使他一向非常注意,可总会有疏忽的时候。而这后果,却并不会惩罚他。
“医生,”他终于说,“我对您说的话,请您不要对任何人说。”
“我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一个字,陛下。”医生答道。
路易望着他的眼睛,不知如何才能将那句话用对伊蒂卡伤害最小的方式说出来。
“如果……那是一个私生子的话,”路易说,“那只可能是我的。”
医生轻轻叹气,却似乎并不惊讶。他取下眼镜,擦着那只眼睛,十分疲惫。
“如您所想,”医生说,“公主是流产了。”
虽然已经有预感,真的听到时,路易的心脏还是像受到一下重击。那是他从来只能奢望的孩子,此时竟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失去了。而不论他怎样自责、多想替她分担,承担这些痛苦和悲伤的人,只有她自己而已。
“那个……很疼吧?”路易问,“以后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吗?”
“疼痛这件事,只有她自己知道。”医生道。“公主的体质不错,复原起来应该不难。”
路易稍稍安心,接着又问,“我不希望再发生这种事情。有没有什么方法避免?”
“要彻底避免只有一个办法,”医生道,“就是绝不同房。”
医生的双眼直接地望着路易。路易前所未有地有些退缩,却还是说,“非要这样的话,我能做到。”
医生终于移开眼神,又道,“也并不是没有别的办法。皈依以前的皇后们一旦受孕,胎儿极难长到三个月以上,一旦流产,又极痛苦。她们为了避免这种痛苦使用的方法有一些是流传下来了的,据说还是比较可靠的。”
两百年前,威廉三世再度统一基弗时,认为是受到了神的恩典,而带领莱茵菲尔德家皈依教会。在此之前,只要皇帝有姐妹,皇后就会从他的姐妹之中选择。由于经上在“不可□□”下明确反对家内婚,这种婚姻才自莱茵菲尔德家皈依起废止。即便如此,以后也还是有几位皇帝,与自己的姐妹有过暧昧的传言。可那几位公主都终究风平浪静地嫁了人,也并没有因此引起过任何有据可查的冲突——但是其中几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青年守寡,以后也未曾再嫁。
“那就劳烦您了,”路易说,“但请千万不要对任何人透露。”
“为您效劳。”医生答道。
“我很感激您今天为夏洛特和伊蒂卡所做的事,也知道您已经非常劳累。”路易又说,“但在您离开之前,请务必再帮我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