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蒂卡的裙角在门口消失，沃尔菲转过头来，不顾正在前面演示的彼得，用手肘戳着路易，低声说，“你怎么让她一个人去见安雅？会被吃了的！”

路易笑说，“你也太高估安雅了。伊蒂卡主动要去，我也觉得女人之间比较容易说话。”

“你是没看见安雅平时对夏洛特她们那鄙视的眼神，我高估她？”沃尔菲正反驳着，头上中了一记炭笔，他捂着头向整张桌子前面的地图架怒目而视。

“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就这么对待我？！”站在地图架前的彼得大声抗议着，“你倒是到埃克罗呆着去啊！”

“你不是喜欢暖和的地方么，反倒抱怨起来了。”沃尔菲笑着把炭笔捡起来还给彼得，“你又一直在说调动的细节，我都要听睡着了，才说两句话好保持清醒——彼得老师。”

“总之，”彼得瞪了一眼沃尔菲，对路易和众人朗声道，“涅尼亚国王已经对我们发了最后通牒，如果不在春分前交出罗萨诺大公，就对帝国宣战，进攻埃克罗。现在希康伯尔军团已经在下特提亚边境集结，只要他们宣战，就可以立刻集中优势兵力攻击塔兰托，我们几乎可以肯定获胜。”

沃尔菲听着，微微转头，正看见路易微笑着望着彼得。沃尔菲明白，集中兵力攻及一点正是路易喜欢且擅长的策略，但并非彼得习惯的策略。这时路易正转过脸说，“我觉得可以。沃尔菲，你觉得呢？”

沃尔菲看了一眼坐在另外一边的雅各和新任财相尤格·曼。雅各看来还算欣然，有一部严肃络腮胡须的尤格大人一边在纸上计算着，一边已经更为严肃——按照刚才彼得的解释，这个方案在短期内必然对国库的压力不小。

于是沃尔菲站起来，到地图架前，一边指着地图一边说，“我觉得还有另一个方案可行：海军切断勒文托湾航运，希康伯尔军团攻占法萨诺、欧斯图尼和维耶斯特，巩固之后，再从几个方向围攻塔兰托。这样攻打塔兰托时，整个勒文托湾已经到手，再向西进发也容易。”

路易听完，笑道，“你这听起来倒像是彼得平时会提的建议。”

“我只是觉得我的方案可以速战速决，也许夏天时我们就多了一个西南的不冻港。”彼得耸耸肩膀，“做决定的当然还是皇帝陛下。”

沃尔菲没有说话，望着路易，希望他懂得自己的意思：不应该再忽视彼得求战的意图了，这是相当危险的。

路易审视着地图，不时和首相交谈几句。这时的相对安静，让伊蒂卡迟疑的鞋跟声音格外明显。

沃尔菲向门口望去。伊蒂卡走了进来，显然愤怒而委屈，却咬着嘴唇而试图不让别人看出来。在场的众人显然都不是应付这种情况的好手，这时全都无可奈何地沉默了。

果然被安雅欺负了。路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伊蒂卡，到这边来。”路易说，对她伸出手去。她慢慢走到路易身边，路易顺手越过她的腰、轻轻拉住她的手臂，这样不着痕迹地拢了一下，才指着桌上的的笔记和文件道，“彼得的方案是集中兵力直攻塔兰托，沃尔菲的方案是这样，大概的情况都写在这里，你觉得呢？”

伊蒂卡在沃尔菲刚才的位置上坐下，和路易之间几乎没有什么距离，低头阅读，认真的神色渐渐取代了委屈。路易的手臂似乎无意地放在她的椅背上。

“为什么要问她啊，跟开玩笑一样。”彼得小声对沃尔菲说。

沃尔菲笑道，“少对前、或者未来的摄政殿下，我的未婚妻不敬。从来都没有人抱怨过她的工作。”

彼得的嘴角翘了起来：“再怎样也还是女人。”

沃尔菲刚要说“这你就不懂了”，伊蒂卡的声音响起，“我觉得沃尔菲的方案比较好。”

乖孩子，记得说彼得才是实行的最佳人选。

“除了成功的可能性比较大、远程调动其他军队的时间更充裕、对国库的瞬间压力也相对较小之外，”伊蒂卡瞪着路易——后者拿在手里的炭笔被瞪掉在桌子上——道，“皇帝陛下也比较没有理由亲自跟去。”

彼得一脸无奈失笑的表情，不及反驳，路易却说，“好，就听你的。至于人选——”

伊蒂卡，快说你会挂念你的未婚夫我，所以让彼得去。

伊蒂卡并没有回应他的祈祷。路易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然后说，“既然是沃尔菲提的，那就沃尔菲去吧。记得把近卫交接给彼得。散会。”

彼得没有说话，重重地将炭笔放在桌上，首先离开了。大臣和其他将领也各自告辞，只有沃尔菲留到最后，在和伊蒂卡隔着一张椅子的地方坐下。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稀疏，伊蒂卡的委屈也愈发明显。

“你要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说，我就出去。”伊蒂卡对沃尔菲说。

“呃，不会……你怎么了？”沃尔菲问道。她没有回答，沃尔菲只得并不再问，便对路易道，“为什么要我去？上次是我跟你去的阿朗松，你说下次归彼得。他提的那个方案大概也是因为觉得你喜欢这样，毕竟西阿朗松几乎就是这样打下来的。我说的那个方案也是希望你给彼得一个机会。他本来大概就觉得不像我一样亲近你，这样一来肯定更觉得受忽视了。”

沃尔菲顿了顿，又说，“这样很危险。”

“我是希望你能独当一面，就像威廉。”路易说，“这边也同样有需要彼得的事情，我并不觉得让他回来是亏待他——他自己不也说不想呆在埃克罗了么？往西一定会旷日持久，之后还有他的机会。”他又笑道，“你的功勋多了，我也好在伊蒂卡嫁给你的时候封个更高的爵位。”

沃尔菲敛起颜色道，“所以你不会是后悔让伊蒂卡和我订婚，送我去当箭靶子吧？”

伊蒂卡闻言笑了一声，脸色看来缓和不少。路易看了她一眼，又对沃尔菲说，“扩张领土这种事，早晚得有你——你在的话，不用打，国土就有了。”

沃尔菲无奈，苦笑道，“总之我说服得了谁都说服不了你。好吧，我这就去交接。”

他又望了一眼伊蒂卡。那委屈的神色依然清晰可见，这可能是路易受封亲王之后的第一次。如果还有下次，路易绝不会坐视不管，那这可能就是暴雨来临前第一丝带着潮湿的微风。

沃尔菲从伊蒂卡面前的桌上拿起自己的帽子，站了起来：“这次向西大概不会一蹴而就，怎么也得个一年半载吧？”

“看你的速度了，”路易笑着答道。

“我并不是太过留恋雷根斯堡什么的。”沃尔菲一脸无所谓地说，转身朝外面走着。

“我只是怕，这次离开，就再见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