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这么说，这些年您那吃喝嫖赌的钱都是自个儿赌来的喽！”杜公子第一次知道这个，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

“我以一匹马做本钱，到现在，换几坛子老酒，你说我值不值，哈哈！”秦筝又仰面笑起来。

“那秦大公子也实在了得，这几年，没见过，但也听说了您那真是挥金如土啊，那些江湖上的朋友，几个没受过您的恩惠？都说您可是及时雨啊。”罗公子说着，不免有些添油加醋，“这些真金白银也都是您赌来了，怪不得扬州人都称您是赌仙呢。但不知秦大公子于博局上可有什么秘诀，可让我们这些脑子木的也学得那么一招两招的，在江湖上也好混碗饭吃。”见识了秦筝今晚的赌艺后，罗公子最想知道的便是这个。

“哪有什么赌艺啊。我赌博只图一乐，不问输赢，赢了买酒吃肉，输了桥洞底下窝两天去，呵，有什么在乎的？”秦筝却是随意地说。

“哎呀，秦大公子谦虚了，必定是嫌弃我哥两个，不肯指教了。”罗公子还不肯罢休，非要从秦筝这儿探出个究竟来。

“我哪似老三那么小气，有好东西还藏着掖着？若是有了，少不得都倒出来，让人人都知晓。若是没有，故弄玄虚的，也是诳你。”秦筝正经起来说。

“你还真别说他，前些年就被一个号称修得一双神眼，能看穿骰盅的道士骗了千把两银子去。罗公子，秦大公子是实在人，怕是真没有那玄乎的赌艺的。”杜公子提出那年前旧事来，果然把罗公子的好奇心打了回去。

这时，几个伙计上了菜来，庄家也抱着两坛子老酒回来了：“我这坛上好的陈酿，少说也有十年了，今日若不是秦大公子，我也不拿出来。喝时小心点，会醉死人的。”

“你休要说嘴。谁知你是不是从巷口后灌的村糟兑了水来诳我？喝死人，呵呵，谁信！我倒要看看。”说着，秦筝便从庄家怀里夺过一坛来，掀了泥封子，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弥漫开来。秦筝使劲闻了闻说：“这回算你老实，还是真酒，快拿大碗来，咱们先干几碗。”

“不可不可，这酒是十年前我家一个师傅用秘方缩制的，浓得很，不是一般酒可比的，大碗喝，一碗便倒了，还是要小盅，慢慢品才是。”庄家解释道。

“你还瞧不起爷这点量了？要你拿大碗就拿大碗来。”秦筝瞪起了眼。

“秦大公子海量，自然不用说，只我等量窄的，小盅就好。”杜公子却插着说。

正在此时，门外起了喧闹。“怎么这么吵？”秦筝皱皱眉。四人都向外看去，只见外厅里，几个伙计正在和一个人理论呢，那人个子矮，只半个头在攒动，也见不出是谁。一会，那人竟推开伙计冲了过来，直冲入内室，见了秦筝就喊：“大公子，您果然在这里，那帮伙计还骗我您不在。呀，找得我好苦啊，再找不见您，我都不知如何下场了。”

秦筝定睛一看，原来是秦录，便知定无好事，板起脸来：“谁让你来找我的？”

“是老爷。老爷刚回了，见公子们都不在，就差了我去找。这几日真真苦死我了。这回好容易找到您，公子啊，您就赏我这点薄面，回家一趟吧。”

“呵，我就知道又是让我回去，可我偏不回。你去回了那老头，我是死也不回去了。”秦筝犟起来，把两条腿都搬到罗汉床上，做出一副死赖皮的样子。

“哎呀，大公子，您，您可不能这样啊。您要是不回去，那老爷决不会放过小的，小的我不死也得脱层皮啊。您就可怜可怜我吧。”秦录做出一副可怜相，“再说，这次老爷找您回去，不为别的，只为了您的一桩大喜事。”

“什么，喜事？哼，在那个家里我能有什么喜事？”

“大公子，您还不知道吧，老爷已经为您定下一门亲事了，这不是天大的喜事么。”秦录忙说。

“哈，秦大公子，恭喜了，恭喜了。”这边，罗杜二人已经拱起了手。

“哼！”秦筝冷笑一声，“蒙那老头记挂着。但不知他找了哪一家的闺女来由着我糟蹋，真是可怜！”

“大公子您可别这么说，据说老爷为公子您的亲事那是费尽心思啊。这一家，啧啧，说出来恐怕这扬州城都要动三动。”秦录说得唾沫星子都飞出来了。

“有这么厉害！莫非是阁老家的千金？”罗公子见他说得狠了，便凑过来猜。

“不是，比这还厉害呢。”秦录摇摇头。

“比阁老还厉害，难道是皇……”罗公子那半个字还没落下来，就被秦录打断了话：“别瞎猜了。我告诉你吧，是宫里的黄公公！”

“扑哧！”罗公子没忍住，笑出声来，但立刻用手捂住嘴，而杜公子也是强压着笑，表情诡异地说：“这么厉害啊！公公，也好娶进门的。”

“胡说什么！小心你的脑袋！”秦录叉起手来，“是黄公公的内侄女！”

“原来，如此啊。”罗杜二人摸摸脑袋，彼此意味深长地笑笑，“果然是厉害。秦大公子，好福气啊。有了这个靠山，您便是一步登天，别说扬州，就是京里，您也是响亮的人物了。”

在这明显的嘲讽中，秦筝的脸色却阴沉得似铁一般。他沉默着，紧握的拳头骨节却在格格地响。他抬起头来，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了面前那坛子老酒上，他二话不说，举起坛子来，哗哗地就往嘴里倒酒。

“秦大公子，您也不要高兴成这样。这喜酒啊，还有的好喝呢。”罗公子还想再调侃几句，却渐渐发现情势不对了。秦筝喝完一坛，随手把坛子往地上一扔，就摔得个粉碎。

“你，这是，这是怎么了，不至于这么快撒起酒疯来吧。”被那破坛子一惊，杜公子失色道。

秦筝没有回答，只是站起来，晃了晃，才立稳，打了个响嗝，酒气喷得到处都是，走到墙边，又提起第二坛老酒，掀了泥封就倒着喝。

“呀呀，不能让他喝了。我真不是吹牛，那酒叫神仙倒，真的喝死人的！”庄家尖着嗓子喊道。

秦录这才明白过来，冲上前去想夺下酒坛子，怎奈个头矮小的他被秦筝一推就推了个趔趄，趁这当儿，那第二坛酒也咕咚咕咚地全到秦筝肚子里去了。

秦筝又把酒坛子扔下，摇摇晃晃地颠两步，嘻笑一声：“老三，我就是要试试，这酒，到底能不能，喝死……”这时，一股浓烈的酒臭味从他嘴里冒出来，他翻了个白眼，竟软绵绵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