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别打他了!”一声哀怨地惊叫破入那暴雨中。大杖稀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句怒喝:“你怎么跑出来了!”
“是她!”秦筝努力地挣开眼,忍着痛微微抬起头。是泠梧,她神色惊惶而哀戚,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把剪刀,刀刃贴在脖子上。
“你是怎么搞的,不是要你看好夫人的吗?”秦复立即把不得遂意的怨气撒到了紧跟其后来的那个小厮身上。
“回,回老爷。”那小厮眼神扑闪不定,“是夫人,以自杀,逼小的,小的怕,怕有什么闪失,所以……”
“没用的东西!”秦复斥一句,便不顾泠梧,回身又抡起大杖。
“老爷!”泠梧急冲过来,挡在他的杖前。
“怎么,你拿着刀,想要杀我不成!”秦复很不满地喝一句。
“妾身不敢。妾身只是请老爷三思。大公子纵有什么不是,也是老爷的亲骨肉啊。棍棒无情,若有个闪失,断了秦家香火,妾身作为秦家儿媳,也无颜去见祖宗,只好让老爷赐妾身一死。”泠梧把着刀,坚决地说。
“母亲,你这是干什么!别做傻事!”地上的秦筝不顾满嘴鲜血,含糊地说。
“哼,自杀这套把戏只好吓唬别人,在我跟前就省省吧。你以为你是谁,你的命就值钱?若你自寻了断了,倒省了我的事。反正你这几年只给我捣乱添堵,再过不久,恐怕连绿帽子都要给我戴上了。你死了好,我干净。”秦复不屑一顾地哂笑着。
“你!”泠梧的脸色苍白了,手也颤抖起来,“你说的是什么话!在孩子面前,你说的是什么话?”
“那人早不把我当爹了,枉我还把他当儿子!我今天打死他,你若不走开,连你一块打死!”秦复恶狠狠地说。
“老爷,打死我俩不要紧,若让黄公公的侄女做了望门寡,可是要紧的?”泠梧静下来,从容地说出了。
“嗯。”秦复刚才气疯了,到把这件事给忘了。若秦筝死了,这门亲还真的攀不上了,怎么说怎么可惜,这可如何是好?“这个逆子不就是抓住这点把柄跟我犟么!”秦复很快又想回来了,“他料想我不敢打死他,就拼命气我、气我。哼,若似他这般,也不肯安心结亲,我留着他也无用!”于是他又抡起杖来,狞笑一声:“黄公公那边的事不用你发愁,我自有安排,今天只把你这个逆子打死,以绝后患。”
“父亲,手下留情!”秦复的杖还未落下,就听见两个年轻的声音来了,他不禁皱起了眉,抬眼看时,果然是湄儿和箫儿。
二人见情势,急忙跑到秦复面前跪下,哀求道:“请父亲手下留情,饶了兄长吧。”
“谁让你们过来的,哦?”秦复不回答他们,反倒先要查出幕后主使。他向远处一撇,看见黑暗里一个慌忙闪避的身影像是个女人,他便心知了,“我倒把她忘了,还有阴魂不散的。”
“父亲,今日父亲生气,责罚兄长,兄长有什么不是,父亲警告他就好。父母之心,岂有不爱子女的,虎毒也不食子啊。若有什么不测,也定非父亲本意,请父亲三思啊!”箫儿叩了一个头,开始苦苦哀求。
“今天的事,与你们无关,快点走开!”秦复不理会,只是喝道。
“父亲啊,今日之事,怎能与孩儿无关?您是我的父亲,他是我的兄长,父亲动怒,孩儿自然要劝,兄长被责罚,孩儿也不能坐视不管啊。父亲,孩儿今日便在此了,兄长有错,若您不解气的话,就连同孩儿一道责罚,只要您消气,孩儿就是死也心甘了。”说着,箫儿便连连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当他抬起头来时,额上已是一片殷红。
看见箫儿如此,秦复到底有些不忍了。泠梧又说:“老爷,你真的要在儿子女儿面前打死他们的亲哥哥吗?你忍心吗?老爷,求你了。”
见那母子三人都哭成了泪人,秦复握着大杖的手终于举不起来了。他的面皮在抽动着,又是狠心,又是犹豫。良久,他才把大杖一扔,说:“今日,且寄下那逆子的一条命。不过,他必须答应娶黄小姐,否则,我依旧把他打死!”
“好的,老爷,他一定会答应的,会答应的。”泠梧这才露出一点喜色,忙去伏在秦筝身边说,“大公子,说答应啊,说答应啊。”
秦筝飘忽的眼神落在那张泪水纵横的脸上,却不肯吐一个字。
泠梧的心凉了,她满是凄凉地看着秦筝说:“不是为了我,也要为了你娘亲啊,她一定希望你活下去,你明白吗?不要让你娘不安心啊。”她拿出素帕,替秦筝擦拭着脸上的血和水,擦至耳边时,却装作不经意地低下头去,轻声说,“你暂且答应他,求你了。”
秦筝听见了,他不知泠梧心里是如何想法,他曾想说,他活不活都无所谓了,但一触到泠梧那柔弱的眼神,他却怎么也横不起来了。“我只是怕你伤心。”他望着泠梧,在心里默默念着。终了,他终于妥协了:“若是你要我答应,那就答应吧。”
泠梧的脸色终于明朗了,她扭头对秦复说:“老爷,大公子答应了!”
秦复无可奈何,只哼两声说:“谁知这小子又想耍什么手段?今儿先这样,曹丰,把他关到舞弦阁的马厩里锁好,我明天再来问他。”说罢,便要一甩手去了。忽地,他停下来,侧侧头,曹丰便凑上来问:“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那个吴婶,不要让她再留在府里了。”
“定按您的吩咐,老爷!”曹丰诺一声。
秦复走后,曹丰忙叫了四个小厮来,便要抬大公子走,泠梧瞪了他一眼说:“大公子受了这么多伤,我要请钱大夫看过才放心,你们且慢。”
“呦,夫人,小的可做不了主啊。要说,您自己找老爷说去吧。”曹丰谄笑一声,便上来推开泠梧,要抬秦筝走。
“别杀猪似地抬我!”秦筝突然大声叫起来,“我还没废到那种程度,让我起来,自己走!”
泠梧不安地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翘起头努力地要爬起来,箫儿和湄儿忙去扶他起来了。
秦筝抖了抖浆湿的衣裳,又抹了把脸,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却令曹丰一凛。他动了腿,走了两步,到曹丰面前,睥睨了一下,冷笑一声,便自顾踉跄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