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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歌 蘼芜 十九(1 / 1)

 十九

午后的沉睡,如漫起的阴霾,朦朦胧胧地遮天蔽日,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晴朗。当湄儿挣扎地拨开重霾,想要醒来时,她再次觉得累了,无力地倒回到绣枕上。

外面应是什么时辰了?湄儿不知道,也想不起。青色的纱帷严严地绷着脸,与她面面相觑,时光的尘埃被轻轻地挡在外面。

如果就如此躺下去,这一方小天地倒是黑甜之乡,足以容纳她,轻抚她,用漫天漫地的迷糊抹去心头的烦乱,一片灰蒙蒙后,谁也看不出原来的伤痕。

可是,烦乱抹不去,它像一匹追逐而来的野马,躲避不开,直撞心间。

湄儿一狠心,终于坐了起来。

慵慵地扯开帷帐,素色木地板上清晰地写着夕晖的字迹,一笔笔金黄,却是颜筋柳骨。湄儿无意欣赏它,她只是意识到,自己又如此度过了一个下午,无所事事地、迷迷糊糊地度过,她不知是庆幸,还是惋惜。

脚,终于捉到了那双天足才穿的丝履。她站了起来,头还是沉沉的,似乎有一些黑色梦在流淌。那是些什么梦,湄儿全然记不起来了。它们全从纸上褪了下来,搅在一块,幽黑如渊。

湄儿茫然地走了起来,踩在那夕晖的字迹上。它写的是什么?噢不要写了,满纸的惆怅与失落罢了,不要写了。

一支支的大白云、小白云、小山水、斗笔都已洗净,鲜艳地插在那竹根笔筒中,那方端砚也是纤尘不染。它们如此干净,使湄儿都认不出来了。随后,是懒意涌上,她一眼也不想再看见它们了。

湄儿绕了一圈,想把目光定在一个什么地方。目光流过书案、三足小几、木橱、架子床,一切是这么单调,这么索然,就如同洗刷后的梦,苍白的嘴唇发不出一点声响。

好歹还有一把剑。

湄儿信手取下了宝剑,一开鞘,寒光如水,凉丝丝的,倒是痛快。她把剑放在那夕晖里,一闪光后,舞了起来。

两三招后,她满意地收了剑。她的神色轻快起来,麻利地脱去睡衣,换上白衫白裤,又将大把的头发束上头顶。

她背起剑,走下楼来。

红日已挂在了莲池那端的葱茏柳树上,把西天大团的云灌醉了,酒红四泄。湄儿迎着日头,大步走去。

那片竹林中的绿荫地,是湄儿惯常的练剑之所。层层青篁挡住了夕落的醺醉与无奈,却保持着这一方青绿的静谧,时有几只暮鸟喳喳,待寻时,却不见影了。湄儿打开剑鞘,拔剑在手,青光隐隐。她深吸口气,专注心神。

她一跃身,挥剑而出,一旋转,剑光在天中画弧而过,她踞身,再上刺,冷剑似出水白龙。

龙头狰狞挣出,直冲云霄,疾风烈烈。但顿时,它停住了,如凝冰一般失去生气。随即,愣生生地掉了下来,闷闷地砸在了绿荫上。

湄儿蹲下身,两手捏着小腿。抽筋之疼是那样剧烈,使她的整张脸都变了形。她使劲地捶打着小腿肚子,一会后,疼痛才如积水般泄掉,她的脸色缓了过来。

“我今天何以如此,居然,居然连剑也脱手了。”看着落在地上的剑,湄儿懊丧地自语道。要知道剑脱手是剑道的大忌,可她却……

湄儿无力地坐在了地上,一面揉着还有些隐隐作痛的小腿。她有几日不曾练剑,没想到今日竟衰落成这般。

风过了,沙沙声不断,碎成无数片,堆积在湄儿心上。

她努力站起来,把剑收回鞘中,提着它,悻悻地想走。

才走出几步,几缕断续风却隐约送来几缕断续声,飘飘渺渺,如一抹檀香。

湄儿驻足,仔细听着。这是箫声,呜呜咽咽,如泣如诉。

湄儿心动了。她朝着箫声的方向紧走几步,再静下来听。这是什么曲子?如此委婉,如此怨哀,如经雨的花树,残红一地。

呜呜箫声脉脉步来,抬起幽怨的眼睛,注视着湄儿。湄儿迷了,心中最深处的郁结,便融化在这箫声中,如花瓣投流水。她痴痴地听着,与它对视着,从它的眼中,见着了愁容如霜。哦,是谁,在诉说,在沉吟,在深情,在忘情?

是箫儿吧。湄儿想着。弟弟的鸣篁室中便供着箫。只是,他竟吹得如此入神,他心底竟有如此的思绪?

湄儿按着步子走来,不敢有一丝大的动静,怕扰了这袅袅箫意。若是弟弟,倒可以一诉。她这位老成的弟弟,总是能心平如水。与他对坐,听他吹箫,或许可解了心中许多莫名的烦闷。

而箫声,却在最后一个宫音中颤颤绵延,似一抹流霞,最终散于暮色中。

湄儿意犹未尽地聆听着,在空气中触摸那最后一缕的余音,直到它走远了,远了,一朵愁靥幻成蝴蝶去了。

“扬灵,你吹得太好了,再来一曲吧。”一个欢快的声音打进这番宁静中,弄破了湄儿织成的心绪。“什么!”她的头嗡了一声,是,是扬灵!

她快走几步,拨开几竿青竹。她终于看见了,在竹林中的小亭里,那一袭青衫,秉箫而立的人!

是他们!湄儿清楚无疑地看着,尽管背身立着,湄儿也在第一眼知道了他们是谁。哦,不要如此,为何如此!湄儿看着,确实如此,清楚无疑。

她的心被一双利爪攥住了,利爪掐进肉里,尖刻无比。痛!她揉了揉眼,她想把眼睛扔进黑洞里。她什么也不想看。她扭头就走,走了几步后,她跑了起来。

绿影在她身边嗖嗖而过。她跑着,似乎在挣脱一个梦。泪水,在风中,干了,又湿了。她跑着,在千竿翠竹的阵式中拼杀,她要杀出一条路。周围全是狰狞的青篁,僵直了身子,阻挡着她,她要冲出去!她不要见到它们。它们的每一个节中都在呜咽作响,几千双哀怨的眼睛在看她。不,不要看了。她甩下最后一抹竹,冲进了青溪里。

她顾不得脱鞋了,踩在水中。流水急急地弃她而去,一刻也不停留。

她伸出手要拦住流水,却总也拦不住了。她苦恼了,她揪住一把无情水,洒向自己的脸。

水落进眼里。她终于什么也不用看了。她捂住了脸。一个呜咽声用指尖叩着她。她要甩开它,一抬头,却发现那是另一个自己,满脸是水,神情憔悴。

她好奇地蘸了一点对方额上的水,送进自己嘴里。

又苦,又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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