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正看着笼子里的霍休,霍休却瞪大了眼睛,看着笼子外的上官雪儿。
上官雪儿的手里拿着根香肠和两个饼,正在和霍休嘀嘀咕咕的说着话,也不知她在说些什么。
霍休已经气得脸红脖子粗了,忽然跳起来,用力去撞那笼子。他当然撞不开,这笼子本就是他特地打造的,谁也撞不开。
上官雪儿在外面冷冷的看着他,好像已要走了,霍休却又留住她,似乎要妥协的时候。
一扇石门忽然打开,“啪啪”两声,上官雪儿左右脸上多了整齐的一双巴掌印,打巴掌的人正是上官甯,她从石门一侧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射过来,怒不可遏地打了上官雪儿,那一瞬间衣服上的飘带还没从空中落下。
上官雪儿捂着火辣辣发疼的脸:“你凭什么打我?”
霍甯这样的人仿佛不食人间烟火永远不会生气,此刻脸颊因为生气露出了醉人的酡红,刀片一样的眼神看着上官雪儿:“我爹哪怕成为阶下囚,也轮不到你来羞辱他。”
霍休看向女儿,看向石门后紧跟着出来的独孤一鹤,峨眉三秀正扶着他,八婢抬着血人一样的柳余恨,不,是霍宇和九娘已经快步走到阿甯身后,他忽然沉默了在笼子里垂下头颅,不再言语。
谁能想到被霍休关在地牢折磨成血人一般的霍宇是如何挣脱桎梏,一路爬行到关押阿甯的地方,将独孤一鹤他们放了出来。想来非要有这样惊人的毅力,忍受得了这样非人的折磨,才能从霍家天罗地网的搜捕中逃出生天。
陆小凤和花满楼过来,上官雪儿很快躲到他们身后,俨然被保护的样子。
一旁说着情话的朱停和老板娘被这边的动静惊动了,走过来道:“这位姑娘,我家雪儿不过是个小孩子,你何必与她为难。”这几天待在一块儿,夫妻二人和雪儿相处出了感情,正打算收这个失去亲人的小女孩做义女,不由自主地维护起她。
早已经说过,上官甯这样的人自家脚边的花花草草都不许旁人践踏,更何况是亲爹。她虽然不满霍休陷害阎铁珊和独孤两位伯伯,并且因为独孤的毒一直留在老爹身边暗搓搓地给他拖后腿,那她也不能看着别人欺负他。
阿甯看着陆小凤冷冷道:“小小年纪就跟你娘和姐姐一样恶毒,接连几日死了叔叔、表姐、姐姐,一点儿都不伤心,真想割开你的脖子,看看血是不是冷的!”
这是陆小凤记忆中阿甯第一次直视自己,却也感觉到她的眼神落在脸上好像冰霜一样刺骨。心里却想到她若是一直在门后一定也听到了自己和霍休的对话。
陆小凤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霍休作为幕后黑手罪有应得,但阿甯为人子女维护父亲也无可厚非。
在旁人眼中上官雪儿是无辜的,而霍休是恶行昭著的坏人,上官雪儿自己也这么认为,她抓着陆小凤的衣服,在后面壮着胆反驳道:“那都是你爹害得!难道不准我报仇。”
阿甯怒极反笑,陆小凤满眼被她的笑容占据,只觉得再没有一个女子可以笑得这么冷中带艳,气势凌人。
她身边的彤管接腔道:“笑话!是你姐姐上官飞燕找上霍休,因为嫉妒先杀了丹凤,再杀了亲叔叔。柳余恨、萧秋雨、独孤方是她找来的,霍天青是她勾引的。霍休顶多算个出谋划策、从旁协助的从犯,意欲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事。”真是死的也能所成活,说一千道一万,霍休从来没有亲自动过手。
“至于你,”宝琴跨出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躲在陆小凤身后的上官雪儿,“就凭你姐姐犯下的罪,早就失去得到金鹏王朝的财富的资格。”
上官雪儿道:“那些财产本就是我们的,莫忘记我也姓上官。”
阿甯道:“我爹也姓上官。按血统来说,你未必比我高贵。莫说金鹏王朝已经覆灭,就是王朝鼎盛之时,王位对于我们霍家还不是探囊取物。”好大的口气,看着一直默默地站在阿甯身后的独孤一鹤,还是不无可能的。
“哈哈哈!吾家有女!”霍休大笑三声,突然口吐鲜血。
阿甯一掌打向上官雪儿,陆小凤和花满楼一左一右地拉着她躲过这一招,却没有预料之中的下一招。
八婢中的拿笙的女子一直在旁边捯饬,这下终于让铁笼升了起来,阿甯跪坐在霍休身边扶起他:“阿爹!”
锦瑟握住他的手腕,对着阿甯摇了摇头:“是鸳盟!”
阿甯不敢置信道:“怎么会?”
锦瑟道:“之前是我们错怪了郎主。”
对一旁不知所以的陆小凤等人,西门吹雪倒是见多识广地解释道:“鸳盟是霍家女出嫁之夜与夫君共饮的一种毒酒,毒如其名,饮下此酒,立下鸳盟,夫妻二人,同生共死。永矢相爱,海枯石烂,贞情不移,誓无二妇,无异生之子,魂其有知,当地下相会。霍夫人过世年余,霍休不死,四处敛财,以为他破了誓言,不曾守身,如今看来是用了什么极端的办法续命。”
她鼻头发酸,不由自主想到母亲离世的时候,那种血脉里淌动的寂寞和悲伤,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被剜去了心头肉一般,不能呼吸。
霍休虚弱地笑道:“好孩子,我这厢耽误良久,此去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你娘?独孤兄,阿甯就交给你了,若是陆小凤有对不住阿甯的地方,你一定要为她出头!”
人之将死,血海深仇都只能一笔勾销。独孤一鹤道:“这是自然。无须你交代!”
阿甯哽咽道:“我娘说仙道孤寂,她在奈何桥边等着你。”。
霍休高兴地连道三个好字:“好好好!嫦君耽误现世修行,只为来世和我纠缠,独孤一鹤你没机会了。”刚刚还凄凄惨惨地托孤,此刻如同炫耀得了糖果的孩子一般,也不怕得罪人。
他握住女儿的手,竟然还有心情叮嘱道:“乖女儿,记住我交代你的话。小心南...”
阿甯抱着父亲的尸身瘫坐在地上,就像是个被遗弃的孩子。
霍休罪有应得,陆小凤却难免心怀愧疚:“阿甯姑娘,节哀顺变。”
独孤一鹤道:“自从和嫦君分开之后,霍休一直过得不开心,只是没想到他会选择暴敛金钱来填平对她的思念。他走得很好。”叹了口气,昔日金鹏王朝三大臣子只剩下他一个人,尔今死去侬收葬,他年葬侬是何人?
半年之后。有间茶肆。
“名利二字一堵墙,高人俱在里边藏。有人跳出墙之外,便是神仙不老方。”
说书先生正襟危坐,一拍惊堂木:“各位看官,咱们书接上文......且说这陆小凤揭穿了天下首富霍休原来竟然是恶名昭彰的青衣楼总瓢把子,他奸计未半反陷囹圄,落得一个在女儿面前自戕的结局!呜呼哀哉,可叹青衣第一楼一百八十处机关,一代枭雄,命折于此!既然霍休已死,那他身后青衣一百零八楼,富可敌国的财产,阎铁珊的珠宝,都将由霍休的独女霍甯继承。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上官甯如今已经成为天下最富有的人,谁要是娶了她就是娶了金山银山。
俗话说得好啊,财不露白。这霍休一死,以外和青衣楼结仇的人岂不找上门来,要上官甯父债子偿?那一百零八楼的英雄好汉如何能听凭一个小姑娘差遣?霍甯一介孤女岂不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