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盛楠混在人群中，把这幕精彩的闹剧看了个完整，一通暗爽，整个人都精神了。他见费志远已经安全撤离，便也不急着跟上，只是继续留意那个始作俑者—叶欣思。她确实是个漂亮的鬼，却并没有人能够看到她，除了自己，还有那个被拍灭了两肩阳火的二货--费志远。

叶欣思站在那里，怅然若失，很有些楚楚可怜的意思，她掏出手机，似乎发了几条消息，然后就地化作了一股半透明的白雾，遁入了地下，消失了。

蒋盛楠若有所思，呆立了一会，便决定还是先去下保安室，好好嘲笑一下“青年才俊”费志远。

把费志远送入办公室后，三名年轻力壮的保安就下班了，接管男疯子的是个刚刚六十岁出头，退休反聘来的值班保安—老郑。

老郑是个十分结实而健康的老头，虽然到了六十岁，却依然一头黑发，也没松过一颗牙。由于身体相当健朗，所以决心发挥余热，继续工作。老郑是个多年的老员工，所以领导对他格外照顾，虽说是值夜班，但并不约束他，就在办公室的角落给他安了一张小床，累了随时可以睡一睡。老郑也似乎很满意这样的工作，他喜欢值夜班，一到夜里便精神抖擞，两眼发光，神采奕奕。

那三个保安走后，老郑给费志远倒了杯水，接着悠悠然点上一支红双喜，在费志远的对面坐下，拿起一份过了期的新民晚报，吞云吐雾，一言不发。直到蒋盛楠一路寻来，敲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废柴，我以前小瞧你了，你还真能勾搭个美人！啧啧，只可惜呀，她是个鬼啊！哈哈哈！”蒋盛楠一进房间，就直戳费志远的要害，毫不留情地揭露真相。

费志远神情沮丧，没心情和他拌嘴，低着头喝水。一旁的老郑却因这话把脸从报纸里探出来，亮起两只探照灯般的眼睛，打量说话的这位不速之客。

“呵呵，你们，是不是看到思思了？”老郑冷不防扔出一句话，直把费志远吓得蹦跳起来，忙不迭躲到蒋盛楠背后，抓着他衬衫后领说道：“妈的！难道你也是鬼！”

老郑漫不经心地放下报纸，十分轻蔑地瞥了费志远一眼，冷冷说：“原来是你啊！切！思思这个小姑娘，活着的时候没眼光，怎么死了还是一样没眼光。”

这话一出口，费志远的自信又受到了沉重打击，他嘴巴一张一合，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像条被人痛打过的落水狗，既狼狈又可怜。

老郑没有那么多细腻的心思，在奚落了费志远以后，他没事人一般不以为然，两指捏着香烟，指向面前的两张凳子：“你们两个，过来坐，跟我讲讲怎么回事。”

虽然费志远十分不情愿，可在蒋盛楠的压制下，只能乖乖坐了。而后，他又在老郑和蒋盛楠二人的夹击下，把这两个多月来的经历一五一十交待了干净。

听完了他的叙述，蒋盛楠深深吸了口气，感慨道：“哎！老废阿！你也是要奔三的人了，怎么智商反倒越活越回去，蠢成这样还怎么救？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呵呵，这年头，这样的好事能轮得到你？你以为人人都跟我似得大慈大悲容忍你？笑话！”

“册那！蒋盛楠你一天不损我你一天没活过是不是！我都这份上了，你能不能行行好，闭上你的狗嘴！”

老郑朝着蒋盛楠点点头：“你这样小伙子我还是蛮看得上的，诚实！”

费志远简直要哭了，他想，他真是倒霉，公司里那个丑八怪王二筒欺负他，老同学蒋盛楠更不提了，这些年不知道被他戳了多少次心窝，一直欺负他！今儿更好，他让女店员掐了一胳膊的乌青块，让三个保安像游街似地押了一路，被陌生人指指点点地当疯子看，现在还有个莫名其妙的臭老头子也欺负他！妈的！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算什么世道！

费志远垂着头不说话，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万马奔腾，三观尽毁，愤世嫉俗，想着谁都不是好东西！

“哎……”就在费志远因深切的愤恨而开始重新思考人生的时候，老郑忽然叹了口气，那一声“哎”叹得几乎苍凉，饱含着沉重与无奈，瞬间打断了费志远的思路，也吸引了蒋盛楠的注意力。

“叔叔，既然你知道些什么，不妨也讲一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蒋盛楠从烟盒里又掏出一支烟，递给老郑，十分恭敬地给他点上。

老郑深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白色的烟圈后，他往后仰坐，整个人靠到了椅背上，他抬着头，望向虚空，额头上纵横交错的抬头纹里仿佛藏着一个十分遗憾的故事。老郑鼓起勇气，陷入了对往昔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