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照他的做，慢慢调整好姿势，然而笔刚刚碰到纸上，写出来的字就是扭扭歪歪的，字体看起来好像厨房里的小蟑螂一样（你确定蟑螂是扭转的？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不是一个约定俗称的比喻么╭(╯^╰)╮）。

这回终于楚霸王白了我一眼：“你确定这是字？”

“不就丑了一点吗？…”我嘟哝着继续写。“一点？丑死了好吗？你看看我写的，一个个那叫行云流水啊，都说跟聪明的人呆的多会变聪明，以后我不在了，你还是这么蠢怎么办？”

我似乎并没有捉住这句话的重点，我只是低着眉眼继续描摹，好让自己的字更好看点，但试来试去就是不行，莫非我以前只会看不会写？到底是谁教我识字，看我不打死你！

“笨死了。”楚殇向我凑过身子，右手轻轻覆在我的之上。“我刚开始识字时，先生也是这般教我的。首先是横、竖、一勾，再一横……”他说的话，我并没怎么听清。只是看到他的脸离我特别近，圆圆的脸蛋，突然让我有上前去捏一把的冲动。他的侧脸真好看，好像经过打磨的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他似乎注意到我在看他，喝了我一声： “死丫头，专心点！别把本少爷看亏了！”听到他的话我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世间还有更自恋的人吗……说罢，他继续握着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在纸上描摹着。他的动作很轻，仿佛害怕弄坏一件精致的工艺品。

窗外的阳光照进房间里来，窗栏上的镂空图案被投影到地上，显得斑驳一片，很是好看。在楚殇的帮助下，写出来的字确实好看了好多。但只要他一放开我的手，字就马上被打回原形。“死丫头，亏姨娘还说你聪明，真是笨死了。”楚殇显得很不满意，“好好练！不许偷懒！”

我只得不情愿地一遍遍地在纸上描摹，顺道用眼睛偷瞄一下楚殇，他就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他平常最多专心一刻钟，就会耐不住，但今天他居然就那么安静地站了大半个时辰——直至我练完了四版。

“好累……”

“死丫头，一点苦都吃不了，以后怎么办？”被他训得简直毫无预兆，话说，这话好熟悉的感觉？

于是，明明是我监督楚殇练字，结果变成了他监督我练字，感觉我再次深深地被坑了…….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半个月来，楚殇也不用在上学堂了，掌柜一直在忙里忙外，有时还会看见她给楚殇添置很多新的衣裳，并且苦口婆心地给他上‘心灵鸡汤’，楚殇也没怎么露出厌烦的神情，只是在一旁安静听着。楚殇偶尔也还像以前一样找我麻烦，只是他好像笑的更少了，每次见到我，总是欲言又止，我也没多问。

“找天去寺庙里还个愿把。”掌柜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于是我、楚殇、掌柜还有厨房里的刘大娘，现在正一起坐在去寺庙的马车上。

说实话，我不知道掌柜的‘还愿’是指她曾经的愿望实现了，还是只是想去寺庙拜个神。不过对我而言，都没什么重要的，最主要是不用干活，而且我好像还没有去过寺庙里呢！

寺庙的楼梯真不短，我们一行人都爬得气喘吁吁，可怜刘大娘还提着个烧鸡，一些糕点还有贡酒，大概也不轻把…..一进到寺庙，我就对掌柜说：“掌柜，我想四处走走先。”

“嗯，那你小心点，一个时辰后在寺庙门口等。”

于是我和楚殇他们便‘兵分两路’，我在寺庙里这里走走那里逛逛，发现有不少的祠堂。于是我挑了一个看起来人比较稀少的，刚踏进去，一位小师父就上来，问我想要求什么。看他的样子，可能也就十四五岁，这么快就出家了？该不会对红尘绝望了吧…..我暗自在心里揣测了很久。

“都有什么求啊？”我不知道这样的问题会不会很突兀，但还没等我想好，话已经脱口而出，我就是这样，做永远比说快，脑子永远慢一个节拍。

小师父只是淡淡一笑，“姻缘、前程、平安。”

我想了一会儿，姻缘吧，我现在还小；前程吧，我也不需要考虑什么前程，干脆求个平安符。

从寺庙出来，我又到后山走了一遭，放眼望去，一片翠绿的竹林，微风吹过，竹叶便纷纷动起来，好像绿色的海洋一般。

我又到寺庙里解签处看了看，解签人总是接过签文看了看，然后闭上眼睛，脑袋向后一仰，右手手指逐个地动起来，不一会儿便把他‘算’出来的接过告诉求签人。求得好签一脸满足走开，求得下签的连忙问有何破解方法。我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走开了，恰好看到楚殇他们已经‘还愿完’，便一起向山下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后的某一天清晨，楚殇突然叩响我的房门。我睡得迷迷糊糊，刚打开门，他就把一沓纸张递给我，“每天都要好好练字，写得好看点。”

我还想说些什么，他就跑出去了。平常这个时候，他肯定还在倒头大睡，可是今天却穿戴整齐了么？这是要….出去？

我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连忙跟着跑了出去。天才微微亮，在客栈门前，停着一架马车。掌柜正搂着楚殇，絮絮叨叨地说着：“楚儿，往后你要学会长大了….姨娘不在身旁，要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要让姨娘担心你……”

楚殇正要回答什么，忽然看到站在门口的我，却没有言语了。我走上前来，“你…你要去哪？”

他叹了口气，像是做出什么重大的决定，“我要回家了，回到那个我原本的家。”

“为什么….在这里不好吗？”

“那不同，在这里是自由，正如我和你说过的，在那里……是责任。”楚殇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完这句话。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我只知道，平时最喜欢欺负我，而且我也习惯被欺负的那个人，终于要离开这里了。

“少爷，时辰到了，请上车把。”马车旁一个随从模样的人说道，掌柜也拍拍他的肩膀，“乖，去吧。”

楚殇没再说什么告别的话，只是转过身，踏上了马车。

掌柜半搂着我，看着马车慢慢向前驶去。我突然觉得喉咙哽咽起来，难受的很，我知道此时我一定会因此涨红了脸，可是再也没有人会说我丑了。

我挣脱了掌柜，使劲向前跑去，“楚殇…..楚殇！”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却突然有种讽刺之感，第一次叫，大概也是最后一次。我感觉，我们可能此生不会再见了。

他终于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我看到他哭了，这次，是真的哭了。

我笑了笑，把放在袖子里的护身符拿出来递给他，“这个你带着….”

他推搡着说不要，我只是用力塞到他的手里，然后便停住了脚步。马车越驶越快，他连还给我的机会都没有了。

终于，他像是妥协般回到马车里去。他脸上的神情，我已经看不到了。马车扬起厚厚的灰尘，在晨光的熹微与灰尘的围绕中，马车慢慢从地平线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