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轻轻关上，沈桐靠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
她深知部门里内部倾轧的滋味，所以在任职的那天起，就决定整顿。经过几轮调整，周围清净许多，但这事终究无法彻底避免：同事间存在竞争，领导也有自己的好恶，如果不是宋沉所求太奇怪，她也许就睁一眼闭一眼，随他去了。
外面静了一瞬，突然爆发起欢呼，沈桐笑了下，接通了电话：“喂，妈？”
“小桐，我到平城了，现在去酒店。”
“啊？您不是说要后天到，而且为什么不住我家，要住酒店？您在机场等着，我马上过来接。”
“不用了，都上出租了。再说，住酒店也挺方便的，我特意选了个离你家近的。”
“妈，为什么这么突然？您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您又和爸吵架了？”沈桐紧皱起眉头：“妈，您到底要闹什么……”
“对，师傅，就这地址。哎，小桐你别乱想，等我到了，再和你细说啊。”电话里传来轻微的交谈声，然后喇叭声响起，电话断了。
沈桐愣了会儿，无奈地叹了声：可能真是上天安排的冤孽。父亲背叛母亲，她放不下。继父待母亲好，又捂不热她。隔几个月总要为莫名其妙的理由闹一回，和孩子似的。
可怜继父也是好脾气，从没为此打过一次电话，诉过一声苦。
如果换成潘作铭……沈桐暗下眼眸：看到要闹的苗头，早转身走了。
一想到他，沈桐就有点心神不定。她在办公室里走了两圈，实在气闷。推开门，鬼使神差的，向某个座位望了眼。
不在。
她莫名松了口气。
“沈部，您找宋沉吗？他和小周去买点心和茶了。”孟卓炎热心地回答。
沈桐“嗯”了声，心想对面的茶餐厅不是能外送吗，何必自己去买？不过毕竟是自己起的头，也不好多说。在部门里四处转了下，正想回办公室，远远就看到他回来了。
她愣了。
小周的脸上满是擦痕，鼻青眼肿。宋沉则是一瘸一拐的，手架在他的肩膀上。两人都是一身扑鼻的奶茶味，小周的头发乱糟糟的，声音还带着颤：“部长，我们回来时，人行道旁的货车突然翻了，还好宋沉动作快……”
“啊？没事吧？”沈桐急忙上下打量。看两人虽然狼狈，却并没有特别痛苦的样子，她稍稍冷静了些：“既然受伤了，就回去休息。这事是我的责任。对了，报警没有？”沈桐连声问道。
“没关系，就一点小伤。报案处理太麻烦了。”宋沉静静地看着她，嘴角微微泛起笑意：“就是茶全洒了。但我跟餐厅联系过了，半小时后会送新的来。不好意思。”
“宋沉，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沈桐心里涌起一阵无名火：“你觉得我是这么计较的人吗？你现在给我回去，马上回去，明天如果继续来上班，必须带着医院的诊断书！万经理，你等会儿和派出所联系一下，让他们帮忙查一下监控——如果是经常停在这儿的车，有第一次，也许就有第二次，不能姑息。”
“好的，部长。您就别骂小宋了。”万经理急忙圆场。他凑到沈桐身边，低声道：“他也是一片好心。餐厅的服务员是新手，电话里一直记不住我们的要求。宋沉听不下去，才自己去了。”
我们的要求……沈桐愣了下，反应过来。其实，这是万经理的委婉之语，部门里十几个男人都对茶点没什么特别要求，倒是她对花式咖啡要求颇高。一般都要店主亲手做，今天却不知为什么换了人。
她心口一滞，却又难以回答，只能面无表情地转身：“算了。反正……茶来了别叫我。我不渴。”
回到办公室里，坐了好一会儿，沈桐还是觉得胸口发堵。
有病，真是有病，而且自己还跟着当众犯病。她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随便找了份新项目书，从头到尾看起来。
半小时后，万经理的内部短信来了：“部长，茶点到了。您不动，大家都不敢。”
“没胃口，让他们吃吧。”她噼里啪啦打了一行字，想了想，又改成：“我还有事，你们先吃。”
片刻后，短信又来了：“还生气啊？”
沈桐愣了下，看到上面的名字，又来气了：“你怎么还没走？”
“还没看你喝完我用命换来的茶，不甘心。”
哈！沈桐嗤笑一声。刚打了两个字，那边又发来个痞痞的笑脸：“你信吗？其实，那辆车是听到了我内心的呼唤才倒的。我一直就想在工作时间休个假。”
“瞎说！”沈桐想也不想地打下去。
几秒后，那边回了个温和的笑脸：“嗯。”
沈桐的心猛得跳了两下。她从未如此随意地和下属说话，刚才的语气甚至有些轻佻了。
她想起前几天，两人并肩坐在阳光下，彼此只隔了半米。她兴奋自己得了高分，而他就在旁边微笑。那样黑的一双眼，直视你的时候，仿佛含着千言万语。
门上被轻轻敲了两下，然后扭开：“部长。”
“你……怎么进来了？”沈桐偏过头，努力沉下声音：“我告诉过万经理，现在很忙。”
“再忙，喝口咖啡的时间总有。我怕这咖啡做得不好，所以也带了水果茶。尝尝看？”宋沉反手关了门，把东西放在小茶几上。
沈桐不说话，视线一点点下移，直到他忍耐不住，踮脚靠在了墙上。
为了彼此，她决定和他最后谈一次。
“宋沉，我记得你在履历上说，希望毕业后能做几件让自己骄傲的事。这就是你要做的事？问我想要咖啡还是茶？”沈桐反问：“你是我的秘书吗？”
“我争取过其他的，可你没给我机会。”宋沉回答：“但我不怪你，你只是过于墨守陈规了。我说的是，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预期，都可以套进一个模子里。就算现在我手里的工作再无足轻重，我也会做得比任何人都出色。我很快就会向你证明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