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胤礽还算是满意。
但作为一个有志于未来成为boss的男人,胤礽只希望送把身边每个人的潜力都榨干。手里拨弄着茶碗的盖子,仿佛不经意地问道:“我听说你有个庆云茶会?诗写的寻常,名声倒是不小。”
“只是闲着没事随意折腾的,入不得太子哥哥法眼。”
“侍卫性德也有个诗社,里头倒是有不少文人,在朝的也不少,可惜都是明珠一党。我看你们那个诗集,还有不少就是这些人评点指导的?这里头,有没有可用之人?”胤礽问得看似随意,但其实这才是捅在明珠心窝子上的刀子。这是要挖人墙角啊!
得益于纳兰性德的关系,明珠在文人之中的名声远比索额图好,大学士之中与明珠有交情的也不少。明珠温和,索额图倨傲,文人多半都有傲骨,即使能看出两个人内里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可总也愿意选择面儿上和气的那个。
但太子对汉人清流,有一种天然的感染力。这是嫡长子,正统继承人,又精修儒家经典。太子想让明党的人倒戈,从文人上下手,其实是最靠谱的。
苏勒犹豫了一会儿,硬是忍着没有对太子说出你先答应我帮我把事儿办了我就告诉你的话,又看看因为自己说了太多而明显已经开始傲娇一言不发的胤禛,咬着牙说了一个名字:“徐乾学可用。”
“那个编《通志堂经解》的徐乾学?”
苏勒作为脑残粉,格外想反驳说这书其实是先生编的先生编的,然而就算说了也没什么作用。叹了口气接下去,“对,徐乾学是性德乡试主考,性德十四岁乡试之后,两人即成忘年交。徐乾学本人精研经济之学,学识广博,涉猎广泛,颇有风度。只不过,经世致用那一套看得多了,有些人难免就会世俗。徐乾学虽然喜欢书,却也喜欢银子,喜欢权势,喜欢美人儿。”
“爱慕名利?”胤礽接了一句,“也难为他,自己的藏书拿出来给明珠共享,又劳心劳力帮着明珠的儿子赚名声,其实倒是自己想要名声的。不过也难怪,攀上了明珠,何愁功名利禄?”
“不过就是个现实的人。但这样的人也好,有弱点,就容易攻破。徐乾学是翰林院侍讲学士,学问不错,做个詹事,甚至都算是屈才了。明珠和性德对徐乾学都很是信任,即便他进了詹事府,也不会被怀疑变节的。太子不是想让我去做间谍么?实话说,这活儿不好做,我一个孩子,难不成还能在明珠府里装上听瓮偷听明珠他们说话?倒不如真挖来一个明党核心,指不定,还能是双面间谍呢!”
“妙!妙!妙!”太子抚掌大笑,一连说了三个妙字,只觉得听苏勒出主意,浑身都透着畅快淋漓,“这事哥哥先谢过你了!胤踽的事儿,定会给你个交代的。”
这回反而轮到苏勒有些傻了,一句有个交代,这就完了?该说不愧是渣爹的儿子么?典型的用完了就扔的节奏啊有木有!
然而吐槽归吐槽,看着太子面色不错,便问道:“敢问太子,这事儿您到底打算怎么查?怎样才算是给我一个交代? ”
胤礽却没有不耐烦,只交代胤禛一句,这才让胤禛把之前查到的关于陈氏的事情都说了。
苏勒听得认真,此时只恨不得拿一个小本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全记下来了,等胤禛说完,苏勒才皱着眉,总结了一下:“这么看来,陈氏的确有可疑之处。她和安嫔该是表姐妹?能进宫做嬷嬷的妇人,肯定也都是有孩子的,她这样做,难道为了妹妹的仇,还能不顾自己的孩子了么?”
胤礽没有母亲,也不会从苏勒的角度去想,讥诮道:“你倒是有额娘,也没见她怎么顾着你啊?还不是要装着悲伤的模样博同情。”
苏勒愣了一下,却也没反驳他。苏勒其实并不恨额娘,她算是宜妃养大的,额娘与她之间基本也就是请安时见一见,也没什么共同语言。倒是宜妃因为经常讲五阿哥的事儿亲近多了。有规矩在那摆着,苏勒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加上初见额娘的时候,她也就是个高中生的年纪,对苏勒来说,实在是太小了。苏勒之前一直是敬着她的,并未真的把她当成是额娘。
反倒是宜妃作为抚养苏勒的名义上养母,经常提点她宫里头要注意的,先后帮她和宁寿宫、慈宁宫搭上了关系,她和四哥交好,宜妃也不反对,胤禛不怎么过来,大半都是苏勒去承乾宫或者阿哥所。每回要备着的礼,都是宜妃给张罗的,从未出过什么差错。在外人面前,宜妃也是可这劲儿夸苏勒,有时候会说的苏勒有些不好意思。宜妃多半时候都像是一个真正的母亲,她看着苏勒的时候,情感或许不如小郭络罗氏那般饱含情感,但该尽到的责任,宜妃一点儿都没落下。
苏勒不禁想起胤禛和皇贵妃、德妃,突然心底苦笑。自己一个成年人,竟然也没处理好生母和养母之间的关系,反倒还不如胤禩呢。
“怎么?戳着心窝子难受了?没什么必要吧,你是宜妃养大的,宜妃又没怀疑你,何必在乎一个贵人的感受,装得那么难看,她能对你好多少?就算她真心觉得是你害死胤踽的,也不能对你做什么,淡了也就淡了。”胤礽毫不在意地说。
“太子这是在安慰我?”苏勒苦笑一下,竟不知说什么好了。看了看胤禛,竟然也没什么反应,也对,胤禛一贯是这样的,对德妃不亲,恨不得请安都趁德妃没起来的时候去,能不见就不见。说不定,太子也是这般对胤禛说的呢。
“当然了,真见不得你那副样子。明明精明得很,装得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你当旁人都是瞎子么!”胤礽嗤之以鼻,“不说这个了,陈氏是有孩子,可她又没怎么养过,不亲也是正常的。我看,她康熙十九年嫁到尚家,就是为了想办法进宫来。”
“可那时候胤踽八字还没一撇呢。”
“宜妃姐妹盛宠不衰,总会有下一胎。有什么打紧?再说,进得宫来,就算不是在翊坤宫里,也比在外头容易得多。”
“也对,关键不在这上头。四哥,您说她跟安嫔有关系,是回来报仇的,可安嫔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要找我额娘报仇,还要牵扯上我?她在宫外头,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儿的,宫里谁与她里应外合,把她弄进来的?”
胤禛摇摇头,“她怎么进的宫,我也不知。当时确实是宜妃娘娘圈的她,我觉得奇怪才记下了。至于安嫔的事儿……”胤禛停下话头,看向胤礽。
“当年我年纪也不大,大约也就跟你差不多?”胤礽看看苏勒回忆道,“康熙十八年,万黼阿哥走了,宫里疯传这事儿跟安嫔有关系。我看安嫔不过是被人陷害了,倒霉罢了。阿玛也不信这事儿和安嫔相关,而且她当时已经有身孕了。”
“后来呢?”
“哪还有什么后来,小产,人也没挺过来。”胤礽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也就是她受不住旁人议论,但当时和安嫔一同待产的,你猜是谁?”
“这有什么可猜的,我额娘呗。”苏勒无所谓地耸耸肩。
“听说她们关系还不错呢。安嫔当时也算是得宠的,十六年后宫晋封,安嫔一个汉军旗出身女子,又无子嗣,可是排在首位的。”
胤礽这样一说,苏勒也想起来了,“对啊,我记得当时还有个敬嫔排在荣妃前头的。这么些年,也没听说宫里有这个主位娘娘啊。”她当时看着还有些奇怪,随口问过宜妃身边的巧姑姑,可被顾左右而言他混过去了。苏勒想着这事儿或许有什么禁忌,也就没再深究。
“敬嫔和你额娘关系也好,”胤礽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苏勒。
苏勒早就已经被清宫里的诸多破事儿磨出来一副好涵养,即便太子这般说,也是不生气的,只是进一步问道,“那敬嫔呢?难不成也……”
“那倒是没有,不过,敬嫔早已经被冷落了。她被降成贵人,住在长春宫,好几年不出来走动,绿头牌都被撤了,谁还关心这些?”
“太子的意思,这事儿得从我额娘那边下手?”
“怎么?不敢去问?怕问出来的真相,你额娘真的安嫔的死有关系?听说当年她们关系真的不错。年纪相近,住的也近。宜妃对安嫔和敬嫔也很照顾,只不想一朝晋封,两个都排在了她们姐妹前头,你额娘更因为宜妃的关系,连位都没晋。照她这个听风就是雨的性子,指不定怎么嫉妒呢。”
苏勒却对胤礽的离间并不在意,“您也说了,我额娘一个听风就是雨的性子,天真得很。就算有嫉妒的心,也没有把人家拉下来的能力。我信她,您再怎么说,我心里也不会动摇的。”
虽如此说,苏勒来阿哥所之前,其实已经问过宜妃了。宜妃对妹妹的事儿,不说全知道,也知道个八、九成。宜妃一口咬死她们并无死仇,所以开始根本就没往这上头怀疑,只以为是小孩子乱吃东西吃出了毛病。
胤礽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似乎想要挑衅苏勒内心的坚决一样,“既然如此,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说着从暗袋里拿出一个折子。封套上有一个格外特殊的标记,看上去像是一只海东青。不知为何,这折子的模样总让她觉得眼熟,只是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苏勒的目光在那个标记上停留了片刻,用心记下,打算回头慢慢想。打开封套,仔细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