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灯调在低档,散着暖黄色调的光把整个房间都照的很温暖。庄池醒过来,很自然的用手探了探旁边的位置,空的,凉的,看来起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除非有什么特殊事件,顾白通常不会起床那么早。这种感觉实在不让人安心,庄池一下就想起顾白那个行李箱——不会就这么一声不吭的是走了吧
他心里刚狠狠的紧了一下,就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过来,随即门被打开,顾白用脚勾了一下门边关上,一手拉着那个行李箱,一手拿着杯温好的牛奶,看见庄池醒了,就把手里的牛奶递给他。
“你怎么总是能醒那么早,”顾白身上穿了一件宽大的浴袍,腰间的束带随便一拉,硬是在胸口上比出了一个深V,一大片带着痕迹的光洁皮肤就暴露在庄池眼底,人在床边坐下,问了一句:“感觉还好么”
这话平时都是反过来问的,庄池一时半会还进入不了被照顾的角色,他看顾白自顾自的蹲下去,把行李箱里的衣服一件一件整理出来,在衣柜里挂出来,才缓过神来回答:“……挺好的。”
要真的有什么不好,那也应该是顾白。就昨天晚上那个折腾劲,顾白照理应该是睡到太阳晒屁股的。身体不适的时候,顾白能在没有事情的白天在床上赖很久,早餐中餐都在床上解决,工作也在床上,顾白什么都懒得干,庄池自然要照顾他。
庄池能看出顾白的变化——他一手惯出来的娇脾气不见了。
他仔细斟酌了一下:“那个……你后面还行么”
“有点不舒服,上药了,应该没什么问题,”顾白坦荡荡:“起来吧,我把工作推了,今天陪你去医院。”
事情好像莫名其妙的向着他完全没料到的方向发展了。顾白让他坐在医院大厅的等候椅上,要了他的病历单和住院卡,就开始在几个窗口间穿梭。庄池看着顾白在总台询问专家门诊,过了一会又开始打电话,那样的顾白很少出现在他的面前,大概人有很多面,顾白也开始渐渐显露出他所不深知的一面——不需要任何人迁就,出色又干练。
专家是顾白打听联系到的,新的医院是顾白带他去的,单间也是顾白安排的,顾白要求庄池不要去多了解也别多想,吃饭的时候,庄池却看他把厚厚一叠资料拿在手里翻得沙沙作响,手术到化疗的流程和风险,顾白查得一清二楚。
这种感觉神奇且安心,庄池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家里潦倒,这只贵族猫还能不离不弃,天天捉鱼和他分享。
主刀的医生姓陈,顾白高中同学的大表哥,大了顾白十几岁,顾白上学的时候还被他拿着一大束玫瑰花在校门口等过,后来出国深造又返国,四十几的年纪,穿着白大褂很有气质。
如果不是庄池生病,顾白差不多也把这号人物忘干净了。
“要作胃切除手术,”陈简开用手指给顾白圈了圈肿瘤的位置,他工作起来很是一丝不苟,病例上的字迹端正:“性质是在早期,还好说话一些。”
“……一定要切么”顾白脸色不好,他这几天基本上和癌细胞赛跑,他一点都不敢拖,找个好医生尽快做手术是当务之急。他也很早就了解了一下,要想长久活下去胃癌基本也就胃切除一种方法,但当‘胃切除’这种字眼真正窜进他的耳朵,顾白还是觉得全身血液都不畅了起来:“胃切除病人的术后生活……”
“你也不用太担心,肿瘤位置还好,不会做全胃切除。”
说不担心那是假的,这么大的手术,不死也要丢半条命:“那手术时间”
这个点医院门诊里已经没什么人了,陈简开同办公室的同事都已经回家,走廊里空空荡荡,留下一个清洁工在外面机械重复拖地的动作,顾白格外煎熬,他手上还拿着给庄池带的晚饭。空气里安静了好一会,他才听到陈简开说话:“顾白啊……你和他是一对的吧。”
顾白用沉默回答他,陈简开写了半天,终于抬头翻了一下自己的时间表,蓝色楷体字就几行标注,他硬是看了好半天,半晌才动作极慢地摘下工作时候才用的金丝框边眼镜,椅子往后一推和顾白对视:“其实我还蛮想知道,你当时让我捧着一大束花在雨里等了一个下午,是怎么想的”
其实顾白对这件八、九年前的事情,记忆已经十分模糊了,从小到大,他一直作为被追的那个,过着理所当然的生活。当然不差陈简开一个,他根本不记得当时的状况,也无从知晓当时自己是什么想法,但他还是徒劳的努力回忆了一会:“……大概是年少轻狂吧。”
“顾白,你让我很为难……你知道,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其实是在海南度假的。”
有求于人的感觉一点也不好,顾白在心里自嘲的笑了一下,这些人说话总是有办法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表达龌龊的想法,他知道对方的意思,并且顺着说下去:“我希望陈医生能帮帮忙。”
“即使知道我要刁难你,你也愿意么”
顾白脸上愣了一下,对于这种事他并不第一次碰到,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但是偏偏这次,他尤为难过:“……是的,我希望庄池能尽早接受手术。”
陈简开约顾白在一家高档的法国餐厅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