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中秋假只剩了一天,还不确切——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明天就得上班。好在在他们看来,即使现在就上班,也比在那个阴暗的永远也走不出去的鬼蜮要强。
尚寒先给林执璧去了电话,又跟跟阴监会广州分会的人联系上了,汇报后才知道广州分会的人都已经等了两天了——没办法,游轮一失踪他们就接了报警,跟总会来找夏商周的人一块,在海面上漂了两天。
可怜他们三天的假期。
游轮在一片安宁静谧中驶向海口,天穹上挂满着星斗,一条银色的带子横贯天际,有几个船员用望远镜看着远方海面的情况,钟毓盘腿站在甲板上,饱含情感地吟道:“河边织女星,河畔牵牛郎。未得渡清浅,相对遥相望。”
尚寒覆手立在甲板上,仰起头看着满天繁星。
有船员惊奇的叫起来:“天啊,海上有人!”
尚寒冲他那个方向看去,昏暗夜色中有一个人正站在海面上,身形修长,手上搭了一件衣裳。
他正站在游轮前进的方向上,不过片刻尚寒就足以看清他的模样。
尚寒半个身子都探到船舷外,待他看清那人的模样,只觉得一阵眩晕,差点从船上掉下去。
钟毓也站起来,奇道:“他是人是鬼?”
尚寒喃喃道:“夏商周。”
船已经停下来,船员想给放下绳梯,就看见夏商周已经凌空踩上来了。
船上的的人呼啦一下子全围过来:“哇——”
尚寒最先奔过去,一把握住夏商周的手,声音都在打颤:“你……你……”
夏商周反握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担心,又转过身冲下面喊道:“谢谢你了!”
船上的人又围过去,看见有一只非常大的海龟慢慢沉下去,于是又齐齐地大喊:“哇呜——”
尚寒带着夏商周离开人群,道:“你从哪回来的?你渴了吗饿了吗?……”
他带着夏商周本来想回房间,又想起自己根本就没有房间,脚下转了一个弯,就把他带到钟毓跟赵灵修的屋子。
“长宁呢?神格拿回来了吗?……”
夏商周面带倦色,还是笑笑道:“先让我睡一会。”
尚寒立刻道:“你睡你睡。”说着就把他推到床上去,又给他拿被子,正忙活间夏商周忽然问道:“你戴的是什么?”
他指的是尚寒脖子里的一截红线,以前也见过,现在又想起来问问。
尚寒立即从衣裳里拽出一块玉环来,摘下来放到夏商周手里,道:“玉环,我刚生下来那会旁人给我的,说能保我长命百岁,你看看好不好。”
夏商周只是愣愣地问道:“谁……谁给的?”
尚寒道:“一个游方道士吧,我不是太清楚。”
夏商周捧着玉,黑色的眸子翻腾起来,一会才说道:“很好看的玉。”他又给尚寒戴上,道:“放好了,别丢。”
声音带着一丝落寞。
尚寒以为他累了,等他给自己戴好,便让夏商周躺下,自己抱着被刚想给他盖上,忽然就起了玩闹的心思,一把把被子展开按在夏商周身上,趁他还没挣扎伏在夏商周身上,隔着被子亲了他脸颊一下,紧接着就跑出去了。
夏商周把被子从脸上扯下去,看着尚寒慌慌张张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傻样,以为隔着被子我就看不见了吗。”
他忽然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想起尚寒脖子上那块玉来。
彼时天火加身,他在天谴里苦苦挣扎,魂魄早已不堪重负碎成碎片,他以为就此再无生还之机,有人却抵住天谴,慢慢踱到他身边,把魂魄放回他身体里。
太久远的岁月,那时的种种已褪色成苍白的颜色,那人坐在自己身边絮絮叨叨,那些话语也成了掌中沙粒,如今回忆起来如秋日的蝴蝶脆弱不堪。
“……咱俩还会再见面的,在以后……你只要记住,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背叛你……永远也不会……你现在找不到我的……你只要等,总是能等到我的……”
他的声音低沉淡漠,到最后已带上淡淡的哭腔。
他能感觉那人拿走了自己戴在脖子上的玉环,踉跄着脚步走远了。
这是太久远的事情了,夏商周望着天花板,只觉得劳累如潮水般涌来,他似乎刚闭上眼便已睡去。
钟毓坐在门前等着夏商周出来要签名,尚寒抬头看星星,赵灵修陪着钟毓。
一片静谧,船不久就会到达海口。
尚寒已不会再奢求更好了。
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游轮已经到了海口码头,船上的游客悉数被阴监会的人带下去,夏商周还在睡着,尚寒便没叫醒他,自己守在门口候着,钟毓已经等厌了,便跟着赵灵修一起下了船。片刻后有会员上船检查,林执璧第一个上来,见了他气道:“你还知道回来啊!”
尚寒讪讪地说道:“我不是回来了吗。”
林执璧冷笑一声,道:“你要是回不来,你姐该怎么办?你不小了,怎么不知道替她想想呢?”
尚寒陪着笑说道:“我姐不是还有你吗。”他走过去拍拍林执璧的肩膀,道:“我姐姐还有你,可我只有……”
林执璧拍下他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说道:“你跟夏商周才认识多久!”
尚寒不说话,半响之后岔开话题说道:“怎么不见名显扬?”
林执璧也转了话题,道:“他在广州还有任务,夏商周出事的时候他已经在广州了,临时调到咱们这边来,现在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