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着眼睛回到自己的车里,把车开出墓地后,午后雪白的阳光洒进车里,绒绒舒服地喵呜一声,忽然直起身子来,原本柔顺的披在身上的毛一下子炸起来,蹭一下窜上座位,冲后面吼了一声。
尚寒身子不由得一僵,这时眼角瞥见一只手伸过来提着绒绒脖子把它提到后面去,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在他后面响起来:“小猫,怪凶的啊,忘了以前是谁净给你肉吃了?”
“七爷?”尚寒惊喜地说。
谢必安坐在后座上,道:“是我啊,不是你找我吗?以后找我,不用非在阴气大的地方,我也是很喜欢阳光的。”
“哦。”尚寒点点头。
谢必安道:“你那件事我查了,名显扬的确已经死了,他生前也是在你们阴监会里工作,死因是心脏病,先天的。”
尚寒道:“那现在……”
谢必安道:“我也很奇怪,但我没有理由去查这件事,因为我们手里的阴魂没有逃走的,所以不能按借尸还魂来处理。而且,名显扬的魂魄在他死后两天就已经去轮回了,有人走了后门,恐怕就是那个多出来的魂魄干的。”
尚寒道:“那多出来的魂魄是谁?”
谢必安道:“恐怕还是要麻烦你了。你不是正要去查这一件事吗?”
尚寒一愣,道:“是,我正要去。”
谢必安短促的笑了一声,道:“其实,这件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过他的,你过你的,本来什么事也没有,但你非要参进来,万一出了事,夏商周会怎么样呢?”
尚寒望着前方,眼角能瞄到飞逝后退的路景,他要怎么会谢必安说,他那些奇怪的感觉?他要怎么说出,他的潜意识里,总是觉得这件事要跟夏商周有关?夏商周刚进阴监会时,是2014年九月,,会里有三片夏商周的魂魄,但会里却有人想要利用夏商周,他要怎么说这些没有根据的话呢?
最后他只是淡淡的说:“天命啊。”
等他再回头的时候,后座上已经没有谢必安的身影了,只剩绒绒安静的躺在座位上睡觉。
夏商周的车是个好东西,他开了不过几个小时便到了湖北。傍晚时经过十堰市辖区里的一个村子时,正赶上一户大户人家办喜事,村中民风淳朴,主人热心好客,凡是今天经过村子的人,都可以来喝一杯喜酒。尚寒正又渴又饿,抱着绒绒就下去蹭饭了。
人来人往,穿着红色旗袍的女孩子们在席间送菜送酒,一个女孩在给尚寒那桌送酒时手一抖,一瓶红酒全洒在尚寒衣服上,缩在尚寒腿间的绒绒率先受难,变成了一只红猫。绒绒大怒,一下子立起来,毛根根竖在身上,冲那姑娘露出牙齿。
尚寒好脾气,赶紧拉过绒绒来低声道:“别闹,我带你去洗洗……”
女孩子有点害怕,但见尚寒没有生气,便要带两人去洗洗,尚寒抱了绒绒跟在她身后到了一间二楼的小屋子,她打一盆热水把绒绒放进去,轻轻给它揉着身子。尚寒站在窗口暗暗用术法烘干衣裳,这时女孩子忽然说:“会点法术就是好啊。”
尚寒一惊,脱口道:“什么?”
窗外忽然传来房屋崩倒的声音,尚寒转头向外看过去,刚才他蹭饭的那间屋子已经倒了,灰尘夹杂着夜色,尖叫声伴随着呼救声,让尚寒一阵心惊,他再把视线投回屋子里,只见那女孩已经洗净了脸上的妆,露出一张憔悴苍白的面孔。
尚寒失声叫道:“清哀!”
清哀笑笑,道:“我刚才可是救你一命。”
尚寒不知道该说什么,愣了好半响才说:“你……你来这里干什么?”
清哀已经开始脱衣裳,边脱便道:“我已经是阴差了,来这里当然是执行公务。啧,这么害羞,你没见过女人啊……别捂了,我里面有衣裳”
尚寒刚才把眼睛捂死,听这话后又放下,果然看见清哀里面还穿着一件白色短裙。
“今天要死人?”尚寒问道。
清哀打开橱子,拿出一件白色麻布长袍来裹在身上,道:“自然。”她转过身来,“要死的,是那个新娘子。”
尚寒喃喃道:“披麻鬼,你是披麻鬼。”
外面匆匆的脚步声,,有人报了警,有人给医院打电话,有人哭,有人声嘶力竭的大喊。清哀看了一眼手上的表,道:“我不是,要来这里的那只披麻鬼去谈恋爱了,请我来代班。”
尚寒:“……”
清哀走出门,尚寒听着她的脚步声去了三楼,过了大约十来分钟她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小瓶子。尚寒有点难受的说:“多年轻的姑娘,就这么死了。”
清哀道:“这完全是上辈子的仇怨,上一世她拆散过一对夫妻,这一世便判她喜日而亡。”
尚寒道:“前世的事,为什么要推到后世了结呢?前一世的罪过不在前一世结束,却要今世的人去偿还呢?”
清哀哼了一声,道:“前一世你是你,那么这一世你就不是你了吗?既然你仍然是你,那么何必计较赎罪的早晚?人的生命,不只有百年,何必只局限于百年之内,而不把眼光放得更长远一些呢?但看百年之内,荣华富贵,潦倒穷困交交替替,而把时间拉长,一世荣华富贵,一世潦倒穷困不也一样吗。这个女人,她在上一世受到惩罚。,与在这一世受到惩罚又有什么区别呢?”
尚寒一时语塞,道:“你学过哲学吗?”
清哀冷道:“你看不起我吗?你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吗?我的身边,从小就有各种各样的鬼,他们中有老师,有研究者,有大学教授,他们教给我各种各样的知识。”
尚寒道:“我死在你手上,也是前世我跟你有什么仇怨吗?”
清哀的脸色有些古怪,道:“不是,你……我也不知道。”
楼上传来悲恸的哭声。
清哀向前迈出一步,抱起绒绒,示意他跟自己离开。她问道:“你有开车来吗?”
尚寒把她带到车前,道:“你去哪?”
清哀道:“市里人民公园,那里是离这最近的阴路。”
尚寒半路上把车错开去了半山公园,于是换了清哀开车——她好像什么都会——尚寒坐在副驾驶上,揽着绒绒,把钱包里的夏商周留给自己的纸片拿出来,又重新看一遍。
清哀瞥见了,问道:“你男朋友给你的?”
尚寒又一惊,道:“你怎么知道是男的?”
清哀冷淡的说道:“不是女人的字。是那天跟你一块来的男人吗?”
尚寒低下头,道:“他不是,呃,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