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冲将木盘递出去之时,并未有抓他手腕的念头,待在油灯微光下见到黑白子手掌
在方孔外一晃,只待接他木盘,突然之间,心中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自己在这里囚
禁多日,全是出于这人的狡计,若能将他手腕扭断了,也足稍出心中的恶气;又想他出其
不意的给自己抓住,突然大吃一惊,这人如此奸诈,吓他一跳,又有何不可?也不知是出
于报复之意,还是一时童心大盛,便这么假装摔跌,引得他伸手进来,抓住了他手腕。黑
白子本来十分机警,只是这一下实在太过突如其来,事先更没半点朕兆,待得心中微觉不
妥,手腕已被对方抓住,只觉对方五根手指便如是一只铁箍,牢牢的扣住了自己手腕上“
内关”“外关”两处穴道,当即手腕急旋,反打擒拿。当的一声大响,左足三根足趾立时
折断,痛得啊啊大叫。何以他右手手腕被扣,左足的足趾却会折断,岂非甚奇?原来黑白
子于对方向来深自敬惮,这时手腕被扣,立即想到有性命之忧,忙不迭的使出一招“蛟龙
出渊”。这一招乃是手腕被人扣住时所用,手臂向内急夺,左足无影无踪的疾踢而出,这
一脚势道厉害已极,正中敌人胸口,非将他踢得当场吐血不可。敌人若是高手,知所趋避
,便须立时放开他手腕,否则无法躲得过这当胸一脚。也是事出仓卒,黑白子急于脱困,
没想到自己和对方之间隔了一道厚厚的铁门,这一招“蛟龙出渊”确是使对了,这一脚也
是踢得部位既准,力道又凌厉之极,只可惜当的一声大响,正中铁门。令狐冲听到铁门这
一声大响,这才明白,自己全仗铁门保护,才逃过了黑白子如此厉害的一脚,忍不住哈哈
大笑,说道:“再踢一脚,踢得也这样重,我便放你。”突然之间,黑白子猛觉右腕“内
关”“外关”两处穴道中内力源源外泄,不由得想起生平最害怕的一件事来,登时魂飞天
外,一面运力凝气,一面哀声求告:“老……老爷子,求你……你……”他一说话,内力
更大量涌出,只得住口,但内力还是不住飞快泄出。令狐冲自练了铁板上的功夫之后,丹
田已然如竹之虚,如谷之空,这时觉得丹田中有气注入,却也并不在意。只觉黑白子的手
腕不住颤抖,显是害怕之极,心中气他不过,索性要吓他一吓,喝道:“我传了你功夫,
你便是本门弟子了,你欺师灭祖,该当何罪?”黑白子只觉内力愈泄愈快,勉强凝气,还
暂时能止得住,但呼吸终究难免,一呼一吸之际,内力便大量外泄,这时早忘了足趾上的
疼痛,只求右手能从方孔中脱出,纵然少了一只手一只脚也是甘愿,一想到此处,伸手便
去腰间拔剑。他身子这么一动,手腕上“内关”“外关”两处穴道便如开了两个大缺口,
立时全身内力急泻而出,有如河水决堤,再也难以堵截。黑白子知道只须再捱得一刻,全
身内力便尽数被对方吸去,当下奋力抽出腰间长剑,咬紧牙齿,举将起来,便欲将自己手
臂砍断。但这么一使力,内力奔腾而出,耳朵中嗡的一声,便晕了过去。
令狐冲抓住他手腕,只不过想吓他一吓,最多也是扭断他腕骨,以泄心中积忿,没料
到他竟会吓得如此的魂不附体,以致晕去,哈哈一笑,便松了手。他这一松手,黑白子身
子倒下,右手便从方孔中缩回。
令狐冲脑中突如电光般闪过一个念头,急忙抓住他的手掌,幸好动作迅速,及时拉住
,心想:“我何不用铁铐将他铐住,逼迫黄钟公他们放我?”当下使力将黑白子的手腕拉
近,没料想用力一拉,黑白子的脑袋竟从方孔中钻了进来,呼的一声,整个身子都进了牢
房。
这一下实是大出意料之外,他一呆之下,暗骂自己愚不可及,这洞孔有尺许见方,只
要脑袋通得过,身子便亦通得过,黑白子既能进来,自己又何尝不能出去?以前四肢为铐
链所系,自是无法越狱,但铐链早已暗中给人锯开,却为何不逃?又忖:“丹青生暗中替
我锯断了铐链,日日盼望我跟着那送饭的老人越狱逃走,想必心焦之极了。”他发觉铐链
已为人锯断之时,正是练功之际,全副精神都贯注练功,而且其时铁板上的功诀尚未背熟
,自不愿就此离去,只因内心深处不愿便即离开牢房,是以也未曾想到逃狱。
他略一沉吟,已有了主意,匆匆除下黑白子和自己身上的衣衫,对调了穿好,连黑白
子那头罩也套在头上,心想:“出去时就算遇上了旁人,他们也只道我便是黑白子。”将
黑白子的长剑插在自己腰间,一剑在身,更是精神大振,又将黑白子的手足都铐在铐镣的
铁圈之中,用力捏紧,铁圈深陷入肉。黑白子痛得醒了过来,呻吟出声。令狐冲笑道:“
咱哥儿俩扳扳位!那老头儿每天会送饭送水来。”黑白子呻吟道:“任……任老爷子……
你……你的吸星大法……”令狐冲那日在荒郊和向问天联手抗敌,听得对方人群中有人叫
过“吸星大法”,这时又听黑白子说起,便问:“甚么吸星大法?”黑白子道:“我……
我……该……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