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韷的话如烙印般刻骨铭心深深根植在姬远的心中,这直接导致了他对各种事物反应慢上一拍半,完全自给自足糜陷在自我世界中。
转眼,到了虞毕出与蒋沛菡成亲的日子。
这天一大早,一二三四五六开开心心地换上许久没有的新衣裳,兴冲冲地在院子里打闹。主要原因是安烜嫌弃这里太吵,决定大发慈悲放他们一天假,自己回山上闭目塞听去了。
姬远被他们烦的头疼,一个人出了王府。婚事在府内办,没有接新娘什么的琐碎环节,从外面看,与平时并无不同。他挠挠头,没反应过来今天是什么日子,不知不觉走回了虞毕出之前的那个小三合院。
院门锁着,他傻子似的盯着站了许久,继续往前走。
“喵~”一只白猫蹭上他的脚踝,姬远低头将它抱起来,老半天才想起来,这就是他取名为“露露”的那只猫。
他双手把露露举起来,鉴定完毕,是个母的,怪不得那么粘人。将猫抱回怀里,他又想,这猫吃什么长的,之前那么小一只,怎么一段时间不见这么大了。
刚历经几个月的姬远矫情地感叹了句:岁月不饶人啊!
不被岁月饶恕的露露伸出脑袋,对着后面“喵”了一声。
姬远回头,身后站着一个拄拐杖的老人,茕茕孑立的模样如同风中残烛……连残烛都不如,蜡烛还是直的呢,老人的脊背,都是那么不堪重负么?
他少有地想起了千里之外的祖母,脑袋里编排了老半天的称谓,纠结地叫:“容娘她娘。”
“哎。”老太婆笑起来,眼睛眯得看不见缝,周边是一层又一层的褶子,一层又一层透着——行将就木,命不久矣的意味。
姬远看了看怀里的猫,又看看眼前的人,心说时间真的过得那么快吗?
“小虞要成亲了是吧。”她说。
“嗯……嗯。”姬远应得有些心不在焉。
“我见过那姑娘一次,和虞家小姐一起的,样子端正,做事也能干。”
姬远又“嗯”了一声,沛菡姐确实是作为媳妇无可挑剔的存在,他能说什么呢?
容儿她娘自顾自说着,颤颤巍巍拿出一块手绢,颤颤巍巍打开,里面是一颗眼泪大小形状的……耳环。姬远没认真看过这种女人佩戴的七零八乱的东西,好久才辨认出来。
“本来是一对,另一只被小虞和她娘一起埋了。我没什么东西,你替我转交吧。”她将手绢递到姬远手里,步履蹒跚地走了。
姬远其实还想问她到底和虞毕出之间出了什么事,毕竟是血浓于水,有什么问题不能好好谈谈解决的。但是他无论如何都开不了这个口,就像当初,他连伸手扶他奶奶一把的勇气都没有。
他尽力使自己外向,却始终敌不过一颗固步自封又懦弱的心。
等他游魂似的在外面绕了一大圈回去的时候,新郎新娘已经开始拜堂了。将迟钝反应出极致的姬远终于回过神来,被小乔拉进了喜堂。
到处都是红红火火的颜色,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人。姬远目光紧紧锁在从未穿过红色衣服的虞毕出身上,旁人的笑声突然远离了,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那么在意他呢?好像只是这几天,突然就……那么不可分割起来。
他满脑子都是笑声,满眼都是那人的笑脸,他不知自己是什么样的表情,又做了些什么。这样亲密无间的人群,第一次有了种堵得慌的感觉。
“小远你不行啊,平时和安烜这么能喝,怎么到我们这儿就焉了?不够义气!不够义气啊!”小乔半个身子压在姬远身上说胡话。
姬远想把他推开,试图,未果,于是开始骂骂咧咧,“你他娘喝得是酒还是石头啊,给我丫的滚开!”
“呵呵呵……你丫的。”小乔又粗壮又粗糙的手指指着他。
“你才丫呢,胸口一碰就脸红的假丫头!”他推不过索性从他手臂底下钻了出去,个子小偶尔也有点好处,虽然不太光鲜。
“哥……哥!他他他跑了!没出息!哈哈哈哈……”
“没出息的是你吧,蠢货!方向指反了!”大乔脑子也不太灵光。
“啊?哦。”小乔绕了一圈,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没有宾客满座,依旧那么几个人,可谓世上最寒碜的婚宴。顾闻游倨傲地扫了周围一圈,没一个正常的,除了一个……还不太熟的外族人。
两人目光相对,掐上了。
说到底,还是专门乱性的酒的错。
姬远装醉摇摇晃晃回了自己的院子,关门,酒醒。
他背靠着门许久,眼前闪过行云流水般的此前时光,简直就像一场梦,那么不真实。他做了个深呼吸,心中尘埃落定,再次转身出门。
一二三四五六吃饱早疯出来了,几个月下来,几人早就好得能穿一条裤子了,除了谈到某些分歧时。
玩闹的众人见到一脸严肃的姬远立刻安静下来,有秩序地排好队,一副听从调遣万死不辞的模样。
姬远:“进屋,我有事说。”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交代事情,六人都竖起耳朵,经验让他们觉得,现在的姬远绝对不好惹。
大约说了半个多时辰,细节及具体的处事方案还得靠他们随机应变。说完,姬远问了一句:“谁有想说的?”
内容大致就是姬远之前提过的“烧杀抢掠”等恶性,几人不敢面面相觑,也不敢抬头,毕竟说说的事真做起来可不是一分钱一分货的事。
姬远又道:“你们那么聪明,应该知道我的大致目的。做得好是锦绣前程,做不好也许连苍北九城那些烂泥里的人都不如。出去之后的事情我教不了你们,脑袋提在手里的事我也干过,不是那么好受的,有时候担惊受怕半辈子真不如一刀了结来得痛快。”软硬兼施,他最后道:“别哑着,吭个声!”
巾帼英雄小五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