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沉默下去,他刚来的时候觉得这里的人非常讲义气,又有人情味。虽然是做坏事的山匪,也是与他们一样的人。但现在觉得……小三说的真一点都没错,人情味……其实是最不好的东西。
然而,他却无法憎恨他们。
一顿饭吃得毫无胃口,祁小半途冲出来把他拉到一边,盯着左右无人,脚尖抵着地面画了个圈。六子睁大眼,祁小朝他点头,露出个不怎么讨喜的微笑。
当天夜里,守卫人员全灭,姬远失踪。
姬远失踪的事情还是上报到虞都,虞歏震怒,执意派出大军攻打群匪岭,私意搜查姬远下落。
皇帝这个举动是意料之外的,孟祁军大举进攻群匪岭,并被勒令不斩草除根不得收兵。这场战争持续了一年左右,本就各立山头的山匪被打得溃不成军。姬远的计划在无形中缓慢推进。
这是后话。
失踪的姬远是被绕晕了路的卓阑和离汶救走的。
话说他们是怎么找到他的呢?当然不是冥冥旨意那种不靠谱的说法。
六子和祁小,也就是曾经的小四,手中各握有一块特制磁石,这是为了紧急情况联系用的。六子光顾着伤春悲秋没想到这点,祁小想到了,正好卓阑和离汶在附近,收到他的传信,赶来把人救走。
五天后,情郎关,安邑王府。
一群人着急地在外面等着,三儿迈着他的大长腿进进出出,脸皮绷得和开弓的弦似的,严肃得令人发指。
诸葛韷给人看完病情绪总是异常暴躁,尤其是对于那种麻烦的病人,一般不麻烦的也不会让他来治。这次他从姬远房间走出来时异常憔悴,还一声不吭,让屋外的人以为姬远已经英年早逝见佛祖谈经论道去了,顿时,压抑感弥漫开来……
三儿从里面出来,端着一盆带血的纱布,叫:“爹,药喂好了。”他说话口气沉敛平静,灵神中看出成长的痕迹。
蒋翊:“猪大叔,姬远没死吧?”如此坦率。
诸葛韷瞪他一眼,你才死了呢!他怎么可能治死人!不过现在是在没空和他逗嘴皮子,淡淡路过众人,一边道,“死不了,虞丫头,过来。”
“哦。”虞玫玫看了眼屋内,和诸葛韷走了。
剩余人去屋内看人,蒋翊第三次大大的哀其不幸了一番,拍屁股走人了。蒋沛菡与留下来照顾人的虞毕出寒暄两句,领着虞巧和虞凡走了。
路上,沉默寡言的虞巧突然问:“娘亲,你生病爹爹都没守在身边?那个姬远叔叔生病爹爹怎么就那么担心呢?”
蒋沛菡弯腰捏捏她的脸,“因为娘亲生的是小病,你们姬远叔叔生的是大病啊。小病能自己好,大病需要人照顾。”
“可是姬远叔叔是男人?男人不是不怕痛的吗?哥哥经常这样被爹爹骂的。”她问。
蒋沛菡瞧了眼无端被殃及的池鱼儿子,笑道:“男人不是不怕痛,只是不能喊痛。”
“啊?”虞巧同情地看了眼虞凡,庆幸自己是女孩子,嘟着嘴道:“那姬远叔叔好可怜,让爹爹多陪他一会儿吧。”
为人母的蒋沛菡愈发善解人意,无论什么事都藏在笑容里。她牵着两个孩子,缓慢走过庭院,走过她一生的枷锁。
第二天,虞玫玫把所有王府的所有事物都交给了蒋沛菡打理,自己无事一身轻地搬进诸葛韷的院子,开始不问世事。
闲人蒋翊嘲笑忙人蒋绛,“爹每年都写好几封信催你们的婚事,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啊?小心人被拐跑了!”
蒋绛无视他,继续奔波。
之前虞歏派人查过情郎关一次,就是那个千古第一人躺在那金贵冰棺里的死人胥柯。
自从蒋沛菡嫁过来后,他们便防备上各种情况,连帐拆了,分散住在山上,几年的训练加上各种利诱洗脑使得他们有足够的士兵素质。然而,若是真的防备上了,他们也不用大费周章杀了胥柯,搁在个帝王都没躺过的棺材里。
所谓有备无患,人才辈出这点是老天爷给的运道,不用白不用。
姬远昏睡了两天三夜,虽然诸葛韷说他死不了,虞毕出还是有点心慌,死不了但永远醒不过来的病例也是存在的,他可不需要这样的活死人。
时间流逝造就人的不安和惶恐,虞毕出盯着他拇指食指就能圈起来的手腕,突然后悔起来。假如自己信任他,假如没有让他离开虞都,至少现在还是个活蹦乱跳的人。
他想,为什么自己会怀疑他呢?他根本就不可能站在虞歏那边,他对自己的感情……虞毕出一顿,他绝不是那种自我认知良好的人,四年前的姬远那么单纯,那么明确的感情,傻子才觉察不出来。尤其是他成亲那天,他看自己的目光……那个晚上,他是知道姬远打算离开的,却没有阻止,因为他不知怎么面对。
这种感情,偏偏是这样的感情……
他绝对无法接受!
但他不能缺少姬远的辅助。
这是一个令人忧伤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