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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梨花悼 > 山雨欲来

山雨欲来(1 / 2)

 凉风吹落黄昏里的最后一缕霞光,将世界送入黑暗。花见小筑晚灯初上,将院里飘零的梨花映上朦胧的暖意。梨树上的人踏着树枝,轻身一跃,安然落在屋脊上,动作轻巧如燕。枝头挂着的护花铃清声作响。梨白色的衣袂在一片梨花雨里翩然飘着。一声脆笛轻鸣,和着铃声清越,伴着撩人的灯光梨雨,声声振人心肺。只是怎么听,笛声里总隐隐地夹着凉意让人不禁心颤。

来人看得惊心,缓了步子,呆立着怔怔地看,为这绝美的情景,为这醉心的笛声,更为这令人屏息的美丽女子。

忽然笛声骤停,梨珞一点足,轻轻落在这紫衣的男子面前。玉笛凛冽如剑抵在那男子的喉颈上,动作干净利落带着凶狠,明亮的双眸里蹿着愤怒与恨意:“寒舍鄙陋,恐招待不起高贵的华国王世子,世子还是找个符合你身份的地方去吧,别让这贱地方污了你才是。”说完气极地瞥了一眼站在紫衣男子边上的慕容佽,又道,“哥哥真是盛情,将世子请到家来了。只是人家养尊处优惯了,怎么待得惯我们这破陋的屋舍呢?”

慕容佽夹在两人中间略显出几分尴尬,只轻轻唤了声“雏儿”便不再说话。紫衣男子倒是不以为然,依旧雍容地笑盈盈说道:“说起来珞儿和我可是自小就有婚约的呢,又是我表妹,何必每每一副拒我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梨珞恼怒得浑身颤抖:“别珞儿珞儿叫得如此亲密,那个和你订有婚约的梨珞早死了。我和你半点关系也没有,要说有,便只有家仇。你最好快点走,否则架在你的脖子上就不是一支短笛而已了。”说时玉笛更深入几分地压在紫衣男子的脖颈上。紫衣男子皱了皱眉,带着几分忧伤和无奈,似是有些疼痛的模样。

慕容佽张了张嘴似要说什么,可想了想又闭了嘴不说话了。

紫衣男子道:“珞儿,我知道花家欠了你们梨氏一门很多,父王的本意并没有要杀了你们的,他只是想要梨木令牌而已。谁都没有料到柳仁嵩他们会乘虚而入。他也一直为自己的过失很后悔。”

“哼,”梨珞蔑笑,收了玉笛,转身走回屋里,“世代君王莫不如此,宁愿后悔一生也不允许有任何威胁到王位的人存在。你敢肯定你那机关算尽的父王没有算到柳仁嵩的野心和歹意?追讨梨木令牌就是要了我们梨家的命!他是君王,要救人还不简单?说你父王没有杀意,你自己应该也很难说服自己的吧,又何必在我面前这般惺惺作态。”梨珞喘息着疾步离去,房门“砰——”地重重关上。里头的灯瞬时暗了下来,仿若三人的心,一下子沉陷了下去。

紫衣男子落寞地笑,依旧是高贵雍容的模样,却反让自己的笑显得更加得苦涩。慕容佽叹了口气:“花瑢,珞儿心里其实并没有那么恨你的,她……她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花瑢依旧无奈笑笑,摇了摇头:“我明白的。这么多年了,她这样怨恨,让人实在很心痛。”

慕容佽摇摇头,满脸愧色:“今日恐留你不得了,那件事烦劳你了,珞儿那边我会想办法好好和她说说,毕竟是帮她,也许她会考虑的。”

“你也不必送了,回去看看她吧。”说完,花瑢便转身离开。寂寂的木板路上那个远去的背影显得格外孤落。

屋外火光乍现,刀剑之声将梨珞从睡梦里惊醒。房里忽然一阵红光,缘是哥哥梨无瑕推门而入。梨无瑕一把抓起仍在床上半梦半醒的梨珞,只说了声“快”便向房里的衣橱跑去。透过半掩的门,睡眼惺忪的梨珞终于看清了外面发生的一切,不由发出一声稚嫩的惊呼。屋外院里一片刀光剑影,几处屋舍失了火,刀剑相接的声音和木梁倒坍的声响惊哭了只有七岁大的梨珞。隔着泪眼,她终是看见母亲被人割了喉管,又反手一剑刺穿心口。母亲倒地时看向这里,竭尽最后气力呼了一声“逃”便再无生气。瞪大的双目里满是绝望,混着污血,显得异常可怖。

“沐风……你们这帮禽兽不如的……”梨溟抓狂地咆哮,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挥着剑杀向来人,全然不顾迎面挥来如密雨般的兵刃,身上早已血肉迷糊。

梨珞见母亲倒地,急急欲要出屋去扶,却被哥哥一把拉回:“别去,进密道!”哪知此时一握剑的少年推门而入,一剑便向两人凌冽挥来。梨无瑕要护着妹妹一时躲闪不及,胳膊上挨了一剑,鲜红的血直往外流。梨珞抓着梨无瑕,一双小手沾得满是血污,更是吓得嚎啕大哭起来。

梨无瑕急急拔剑应对来人,两人虽岁数都不大,剑法却是精湛。只是梨无瑕一面要保护年幼的妹妹,应付起来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他一面挥剑,一面用身体护住梨珞,一手又要腾出去把沉重的柜子推开来打开密道。来人剑势着实狠绝,梨无瑕已负了好几处伤,身上不见一处完好,一身血红。到处散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轰——”墙边的柜子终于被推开,露出一条狭窄深暗的密道。梨无瑕立时转身,将刺香剑塞到梨珞怀里,一把将梨珞推进了密道。梨珞被重重推了一把,不知所故,更加“哇哇”大哭起来:“哥哥,我怕,我怕……”一面哭叫着,一面死死拽着无瑕的衣襟不肯放手。梨无瑕狠了狠心,手一甩,扯开梨珞的小手,又将她往里推了一把。

霎时一道剑光闪过,梨无瑕顿时一口鲜血呕出,溅在梨珞白色的衣襟上,梨无瑕应声倒下。梨珞竟是突然停了哭声,怔怔地看着哥哥像落花一样飘零倒在血泊里,再也不动了,连挣扎都没有。

那握剑的人生得一双漆黑的眸子,年纪不过十一二的样子,却有了这般肃杀冷酷的眼睛。密道的门缓缓合上,梨珞与那双冷冽的眼睛四目相对,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双眼睛,那样冰冷残忍的眼睛。

密道门“轰——”的一声合上,将两人隔绝开来。黑暗如同怪兽一样把小小的梨珞吞噬,她吓得“啊——”地惊叫起来……

南婆和慕容佽两人几乎同时推门冲进来。

“小姐,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

“珞儿,珞儿,发生什么了,你没事吧?”

慕容佽一把抱住立坐在床上的梨珞,将她的头埋在怀里,手轻轻抚着梨珞的已经汗湿的头发,口里只轻轻唤着:“没事了,都没事了啊,没事了……”

“没有了!全都没有了……家没了,爹爹娘亲没了……哥哥没了,都没了……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了……”梨珞哭喊着,身子战栗颤抖不已,还未从噩梦里回神过来,仍在惨烈的梦境里拔不出来,眼里看到的还是一片血红。梨珞情绪激动,疯了似的哭喊,哭着哭着又向慕容佽捶打起来,“我要杀了他们,我一定要杀了他们……啊……”梨珞渐渐语不成词,放声大哭起来,眼泪糊了慕容佽一身。静谧的夜让梨珞的哭声更显得清晰惨痛。

慕容佽急忙抓住梨珞胡乱捶打的双手:“珞儿,冷静点,你看看我,你还有我,还有慕容家,还有师父,还有南婆,冷静点,是梦而已,没事了,已经没事了,都过去了……怎么又做起这梦来,不是已经有段时间没做这噩梦了吗?”

南婆一面熟练地从一旁随时备着的药盒里取出一枚宁心丸,碾碎了泡在热水里,喂梨珞服下,一面说着:“本是好些了,自孙忠勤的事后,又厉害起来,几乎夜夜如此。佽少爷来了之后似乎是又好了。只是今日,可能是花瑢世子来了的缘故吧。唉,小姐真是……怎么就这么放不下呢?”慕容佽心里自已明了,不禁又是自悔自己未考虑周详,一时心急把花瑢带了来,又是无奈梨珞心中对花氏一族的怨怪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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