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家了吗？”

她倚在苏言的脖颈那儿，点点头。

“你以前，不是整天吆喝着要上战场，像你小哥哥一样吗。”

她往他脖颈更深处藏了藏，“我想天下太平。”她说：“我不喜欢打仗。”

“……”

苏言不知道这个时候是该安慰她，还是，只要安静陪着她便好。

遍地都像是修罗场。

一具接一具的尸体，堆积成山。连他看了都觉得害怕，更何况一个女儿家。

如果可以，其实他很想带她回去万花谷。那是一个有山、有水、有花草、有生命的地方。很美，很美。

“小白……”

“苏言……”

大概是感觉到苏言低沉的情绪了吧。

她坐起身来，转头看着他，屈起右手的食指，挎了一下他的鼻头，丝毫不再有刚才那严肃的样子，“等这场战争结束了，我想回家，想嫁人，想……生娃娃。”

当时天色太黑，她不知道苏言是不是像往常一样，被她一调戏就满脸通红，像涂了红墨水一般。

苏言当时是什么反应来着？

他好像是愣了半天，眼光到处躲闪，怎么都不敢看她。后来被惹急了，抓住她的手就大喊：“你这登徒子的性子，倒是越发熟练了？”

她缓缓站起身，将那个包袱轻轻放在桌上，边一个扣一个扣的解着，边问曲云：“小五，也很喜欢苏言吗？”

曲云看着她的动作，摇了摇头，“五毒弟子，人人都有生死蛊。生死人而肉白骨。小五她，把生死蛊种在了她哥哥身上。”

蛊缚生死，情缠三生。

那个怪物又将曲云托起，放在肩上。

曲云最后看了一眼坐在桌前，还在解着包袱的飒爽女子，轻手拍了拍那只怪物的额头，“飞亮，我们走吧。”

她一直沉浸在与苏言的回忆里，只在曲云走出帐篷的那一刻，回过神来，似隐约听见一句，“飞亮，那人像你一样傻，傻透了……”

公元763年，宝应二年春天，田承嗣献莫州投降，送史朝义母亲及妻子于唐军。史朝义率五千奇兵逃往范阳，史朝义部下李怀仙献范阳投降。史朝义无路可走，于林中自缢而死。

历时七年又两个月的安史之乱，结束了……

而在离长安不远处的万花谷中，一处最美的地方……

先夫苏言之墓，天初元年，君生二十一年矣。

墓碑周围，种满桃花树。

听说，这座墓是战乱结束那一天被竖起的。听说，那天有一位身穿红色衣袍的女子，站在墓前良久，微微的春风吹动她插在发髻中垂下来的金步摇。听说，那火红的衣袍，像是嫁衣一般。听说，那个女子，在那一天，陪着这墓里的人，长眠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