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一窝?”老道笑了,挥了挥手道,“得得,你赶紧滚吧。”
店主也不多说什么,推开门头顶着星月直接走了。他从他和老头身上看到了自己以后和白木久那熊孩子的相处模式。
想到这,店主就不禁对自己的老年生活多了几丝担忧。
他拎着行李下山,更寒露重,他身上多了几分凉气。站在山脚下,他最后回望了一眼大山,却敏锐的嗅到了烟味,起山火了?店主猛地转身,抓了把土捻了捻,土壤潮湿,根本起不了山火。
店主猛地意识到不好,甩掉行李狂奔上山。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这三年一直疏于锻炼还是怎么了,他一路狂奔心脏承受不住血压就如同被针扎着一样疼。一路狂奔到竹林前,当他看见那冲天火光时,他感觉脊椎上被人狠敲了一记闷棍,刚刚还如同大江大河一样奔涌的血液瞬间就凝固在血管中,灼热的温度瞬间消散。
他就好像只剩下了一具行尸走肉的空壳。
店主发了疯似的,他不管不顾的冲进被大火席卷的竹林,竹楼被大火烧了个半踏,仅余一具骨架在大火中摇摇欲坠。他拎起一桶凉水就往身上浇,然后就不要命似的钻进了竹楼。火场的温度高达几千度,不是说你不碰到火就没事。店主一钻进竹楼,热浪哄的一下涌来,瞬间他的头发就焦了,眼睛被浓烟熏得火辣辣的疼,刺激的他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满眼全都是大火通红的焦炭,耳旁是大火灼烧的噼啪声。只有那么一小会儿,他就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店主大叫了一声:“师父!久儿!”声音还没传出去就被大火吞噬,他瞎转了几圈,忽然被人握住了脚腕。
店主一低头,看见那只手是从几根木头交错之间的缝隙里伸出来,手上的皮肉都被灼热的木炭烧焦了。他忙蹲下身,豁出去自己的手把几根木头搬开,手心里被活活烫掉一层皮。
他看见老头趴在地上,双肘撑着地面,满身黑灰。屋顶的大梁掉了下来压在他背上,将他背上的皮肉烫的焦糊。老头艰难的咳嗽两声,让开了一点,露出他护在身下的白木久对店主道:“带着……这小崽子走……”
店主扫了一眼,看见白木久除了有些缺氧脸色有些青之外,身上没什么地方被烧到。他把小孩甩到背上,冲老道伸出一只手道:“师父,你伸手,我拉你出来。”
老道艰难的喘了两口气,道:“九儿……你自个走……你看不见师父腰下面被烧成什么样子……活不了了……”
店主几乎是强忍着心里翻腾着的酸楚,道:“我就你这一个师父。”
老道呵呵笑了两声,笑声就如同拉风箱发出的声音差不多,忽然他一使力将店主推出去两步远,几乎是同时,几根燃着大火的木梁从屋顶掉了下来。店主踉跄了一下便稳住身形,当他再向前看去时,他看见老头笑着对他说了句话,随即他便被火海吞噬。
我也就剩下你这一个徒弟。
这是老头的最后一句话。
店主心里头麻木的已经感觉不到疼了,他用衣服把白木久包好,一路冲出火海。他刚冲出竹楼不久,竹楼就轰然倒塌。
师父,没了。
大火足足烧了两个时辰,店主一直在不远处看着,眸中映照着冲天火光,他听不见任何声音,除了噼啪的爆裂声。
有好多东西,被这一场大火烧成了灰烬。
大火熄灭之后,店主小心翼翼的从那一堆废墟之中捧起一捧灰。他跪在废墟之上,额头抵着手中的那捧黑灰,发出一声凄怆的哀嚎。
店主之后沿着竹林转悠了一圈,老头种的竹子都被烧得差不多了,黑的黑黄的黄。他查看了一下大火烧过的痕迹,大火是先从竹林烧起来的,随后竹楼才烧起来。老头是个有本事的人,火刚烧起来的时候他应该就能发现,就算是带着昏迷的白木久也一定能逃出去。可最后他却被困在火海里说明肯定有人牵扯住他,让他逃不出去。放火行凶的至少要有三个人。
那个人手底下应该还有人,苏韩玉,奕邪,至少还有一个人。
白木久是因为缺氧所以才晕的,醒地很快。他一睁眼,发现自己是在师父的背上,顿时安心了不少。随即他就记起来那场大火,连忙对店主道:“师父,着火了!师祖在里面!”他的嗓子被烟熏了,声音沙哑的不像话。
店主背着他往山下走,嗯了一声,“都烧没了。”
白木久一听,就一句话都说不出了,趴在师父背上,吧嗒吧嗒的掉下来了眼泪。
店主感觉到脖颈后面的凉意,也不说话,咬紧了牙加快了下山的脚步。他怕自己走得慢了,自己的眼泪也掉下来。
在山脚下,店主堆了个小土堆,用符纸卷了三个纸卷插上,点上,然后对白木久道:“给你师祖磕几个头,他老人家救了你的小命,现在好好跟他道个别。”
白木久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对着大山的方向大喊了一声:“师祖!一路走好!”话还没喊完他的眼泪就下来了,怎么也止不住。
店主觉得眼眶发酸,立刻抬头仰望着茫茫大山,马上就到早晨了,星光减退,太阳从山那头升起,数万金箭射了过来,给林间草木镶上了一层金边,天地间安逸寂静。
他冲着大山喊道:“老头!不想死的那么冤就在黄泉路上等着!徒弟给你报仇!”
山脊间传来渺渺回音,惊起万千鸟雀。
店主领着白木久转身就走,在路上的时候他忽然开腔唱了起来。
“随风而来,随风而去,尘归尘,土归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