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羽早早地出了陈公馆，一出了老街，立刻就有车接她离开。辗转了几条街，绕了几个大圈子，车子终于在城外的烈士陵园里停下。几个保镖就下车，替她开门。她看着他们，想笑。装腔作势的模样，很可爱。大半夜地，穿着带着黑色墨镜，白色手套，以显示他们的保镖身份，可笑吧！

一个下巴长痣的保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陆小羽撇了一眼，看到他的白手套口子上脱了线，豁出一个小口子。

你的手套……陆小羽想要提醒他。他却并不理会陆小羽，依然摊着掌心。

好吧！陆小羽暗想着，就进了门，来到烈士碑，在台阶上看到了赵安泰。

赵安泰要见她，确是意外，但是不得不来。赵安泰只说他手里有她想要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陆小羽开门见山地问。

“是几封信。”赵安泰说，拍了拍自己边上的位置，说，“陆小姐，不要急，坐。”

陆小羽坐下。

赵安泰就说：“我知道陆小姐一直在调查你姑奶奶陆弦儿的事。陆弦儿的事，我知道并不多。以前，都是我奶奶偶尔说几句。但是，我无意间看到赵乾逸画像后面的几封信，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我一直都想把这信给赵蔓，让她为陆弦儿平反，可惜，事情太忙，一拖再拖，都耽搁了。”

“现在，怎么又突然想起了？”陆小羽极其讨厌拖沓冗长的开场白，不屑地问。

赵安泰笑，环顾了一下四周，说：“你看，本来你的姑奶奶该像这座纪念碑一样被人瞻仰。可惜，被人误解了那么多年，都不得平反。真的很不值！”

陆小羽也笑，说：“虽然不熟，也算认识。有话不妨直说。这里，真的有一点叫人寒毛淋淋！”

赵安泰说：“好吧。我们快人快语。赵毅之想要要回赵府。说句实话，房子是无所谓。面子受不住。目前，唯一能帮我拿回房子的人，只有你的姑奶奶陆弦儿。”

“为什么？”陆小羽反问。

“只要你肯告诉我你姑奶奶去了哪，我就把手里的信交给你，由此，你就可以替她正名。”赵安泰终于正色道。刚才所有伪装的从容、善意，统统不知所踪。此刻，他就是一名赤裸裸的商人，与人谈判交易中。

“要是我姑奶奶也没有办法帮到你呢？”陆小羽问，“是不是你就不会把信还给我们？”

“大家都是聪明人，不必相互为难。”赵安泰说。

陆小羽起身，说：“就算我告诉你我姑奶奶的去处，你也是找不到她的。”

陆小羽走。

赵安泰在后面说：“陆小姐可以好好地考虑一下。大家，都是为着面子而活。我也不想为难你。”

“你是为面子，我是为尊严。尊严和面子的本质区别，在于一个是人的底线，一个是人的虚荣。”陆小羽说，“所以，虚荣的人，为了面子，不择手段；丧失尊严的人，为着尊严疲于奔波，根本没有时间理会其它。”

“你懂不懂什么叫‘曲线救国’？不是所有的路，都一定是直的。”赵安泰说。

“但是，我想我的脊梁必须是直的。”陆小羽看了他一眼，顿了顿，说，“但是，还是要谢谢你，告诉我陆弦儿的清白。我想既是事实，必定还会有其它的蛛丝马迹。你没有义务拿出来，我也有权利拒绝你。”

陆小羽扬了扬头，大踏步向前走，离开这个墓园。一切的虚名，都将随人的消逝，而失去存在的意义。她不在乎这些虚名，但是她要尊严。她想，陆弦儿必定也是。

没有人送她，陆小羽走着回到城里，已近午夜。

她回自己的出租屋子，才发现——门被人撬开了，东西倒了一地，一片狼藉。久置无人的房子，怎么会有重要东西？也只有那些笨蛋，才会出些损招！陆小羽不无鄙夷地哼了一声，理了一夜的房间。天亮，才挤着公交车去片场和唐莞尔汇合。因为一夜没有睡好，所以一路睡到了底站。醒来，发现自己的手机被人偷了去。

一连地被窃，其中蹊跷，不言自明。

陆小羽见到唐莞尔后，随意地抱怨几句，便借唐莞尔的手机，要了赵安泰的电话。

她打电话给赵安泰，问：“你到底想要怎样？”

赵安泰一腔无辜，说道：“陆小姐什么意思？”

“你找人翻我的屋子，偷的手机，不过是想要找出我姑奶奶的联系方式。”陆小羽质问。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赵安泰说，“我要出这下三滥的招数，何必昨天夜里约你出来？”

陆小羽沉了一声，说，“不要逼我去报警。我希望下班之前，能拿到我的手机。”

赵安泰说：“你是胁迫我？”

陆小羽叹了口气，说：“你的属下，做事实在不太干净。一只脱了线的手套掉在我家里，不要说一只手套能说明什么。我清楚记得是那个下巴上长痣的家伙的。我还可以把它寄回加拿大，请我的导师做一下皮屑研究，就能确定是否是昨天晚上那家伙的。”

赵安泰沉默片刻，问：“你觉得你会有机会把手套寄回加拿大吗？”

“我现在和你的谈话，都已被录音。你这个属于人身威胁。我随时可以报警。”陆小羽说，“我回中国，从未想过得罪任何人，当然，我也不怕得罪任何人。还是希望，不要骚扰我。我不是朋友，但也绝不是你的敌人。不要把我变成你的敌人，那样你的胜算会更小。我会等我的手机，谢谢你，再见。”

陆小羽挂下电话，删去已拨号码中的赵安泰，转过身，就看到唐莞尔。她一笑，只是戏谑地问：“怎么了？一下没有见到我，就想我了？”

唐莞尔走过来，伸手环住陆小羽的脖子，问：“你刚才偷偷给谁打电话？难道一夜就有了新欢？”

“欢你个头！”陆小羽用手指，轻轻一弹唐莞尔的脑门说，“做事啦。”

陆小羽取下唐莞尔的手，把手机还给她，走向导演。

唐莞尔打开手机，看到已拨的电话被删去，有一丝不安的落寞。转过身，陆小羽和导演认真地交流，只是叹了一口气，便去定妆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