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他的确不知道。以前老想着出来玩，现在没这个心思。

皇城的这条街，他没来过。

“嗯？那怎知书斋？”他问出此话，心脏有点抖。这不是他能问的问题……

或许是今天他心情真的有些好，居然只是沉默了一下就给出答案。“安氏较为知晓这些。”

原来是那个被誉为“上京第一才女”的女人吗？真的很受宠……收回目光时，却看到他已经走向书斋。

书斋风格古朴、典雅，像极了一幅水墨画，全然书香气息。

未来前，他疑惑过被安氏称道的书斋是否真的能完美恢复古籍。踏入书斋的那一刻，他竟心起波澜。

剑眉轻叠，薄如剑锋的唇唇角微微向下弯起。他对迎接的人非常失望！

“不知二位有何需要？”声音如出谷黄莺，唱起歌来肯定比百灵鸟儿还要动听。弄书也不是初来乍到的毛头小子，眼前两人分明是贵客。

身披火狸毛披风的男子见夫君面露不悦，心里十分疑惑。要知道，这人的表情很少有外露的时候……

“你是当家的？”声音依旧慵懒，只是剑眉锁得更为沉重。

弄书极为有礼地俯身作揖，解释道，“不敢，当家的是我家爷。他……”

“三少，您放心。这些日子多亏有马相公在，书斋一切都好。”外头的声音隔着一道纱丝帷幔传进里屋，阻断了弄书的言辞。

里头的人目力极佳，只一眼就将刚刚进门的男人打量得异常仔细。

乌黑如墨的发被一根羊脂白玉簪子束着，身上的石青色锦绣暗纹长袍衬得男人磊落风雅，白玉腰带勾勒出他欣长挺拔的身姿。

不似许多人一般腰上佩戴着玉佩穗子香囊等物，他的腰带上空无一物，却似已然写尽了盛世浮华。

他的眼睛黑得仿佛能够沁出水，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息。

不知是离得远又有纱帘隔着还是其他，竟判断不出他的年岁来。

眉似远山，鼻若悬胆，唇如三月桃花。

脸色有点病弱般的苍白，下巴很尖像锥子一样，能把人的心脏扎疼……

里屋的他缓慢垂眸，看茶盏里盈盈水光，竟觉得那人影子一动都落入了茶杯里。此刻心脏一瞬间的疼意，才让他回神。

已经好些年，他都没如此认认真真地看一个人了。

其实，门口站立的他，又何尝不是打量着里屋的他？

隔着帘子，他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客座上位的少年。那碧瑶色穗子在玄黑长袍印衬下瞬间刺痛了他的眼……

天下，只一件瑶穗。

盛业十二年秋，盛业帝二十岁万寿节，普天同庆。

盛业十二年春，新年刚过。皇商郭记接到宇文皇后懿旨，须在半年内打造一件世上绝无仅有之物，贺万岁华诞。

身为郭记当家人，郭府三少郭衍，也就是他。亲自耗费两月设计，亲自督工二十名绣娘，制作而成的碧色的穗子。

他怎么会不认识瑶穗？而佩戴瑶穗的，不外乎盛业帝皇甫勋。

挑帘进里屋，郭衍黑眸里清澈洞明，桃花般的唇微抿，一个浅淡有礼的笑容浮现在苍白的脸上。“在下是书斋当家，内室粗鄙，怠慢二位贵客之处请多包涵。”

皇甫勋的眼神落在那只刚刚挑帘的手上，面上毫无表情，心里到底是诧异的。他以为这样谦谦有礼文质彬彬又满是书卷气息的男人，双手不说是细白光洁，也不会如眼前人这样伤痕细碎……

内室么？这样的人居然会宠男人，还是个一见就知是风尘中人的男人！

皇甫勋眼神沉稳地看他，“无碍。”心里有点瑕疵，觉得他身边的那人若是消失，眼前的人可以算完美了。

“公子如何称呼？”郭衍微微一笑，示意弄书外堂等候。他对于皇甫勋看弄书像看脏东西一样的眼神表示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