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突然肆意大笑,有种捉弄了别人,在看到别人窘相后的愉悦。
段弦蹙眉,这人喜怒无常,诡谲怪异,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真像个妖精是凭空冒出的?
“我叫西鲁!”少年笑过,认真的的看着段弦说。
“西鲁,外国人?”段弦愕然,然后就瞥见他浅浅的蓝眸里晦暗一片,顿时住嘴了,半晌才说,“我叫段弦,谢谢你救了我。”
“断线?”西鲁模糊吐出两字,咧嘴一笑,“有意思的名字。”
“段弦,琴弦的弦。”段弦重复一声。
西鲁轻嘲,“不都是断的吗?”
段弦无语,就看见西鲁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我可没有救你,因为你本来就是我派人绑的!”
西鲁最后一句话说完,段弦如置冰窖。
“不过现在你可以放心了,我既然放了你,就不会再绑你了。”西鲁戏谑的目光扫在段弦煞白的脸上,慢慢陈述事实。
段弦脸色变了又变,满眼复杂看着面前妖精一般的少年,终于开口询问,“是辛桐欣子!”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西鲁淡睨着她,嘴角依旧挂着嘲讽的笑意。
“这是绑架!”段弦厉声说,双眸似利刃。
“呵,”西鲁冷笑,慢慢上前,俯身在段弦耳边低喃一句,“你应该说这是绑架加□□未遂。”
西鲁似嘲似讽的言语,如一根根针扎在段弦身上。
“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这条僻静的小巷。
“哈哈,你生气的模样倒是好看极了。”西鲁踉跄着倒在一边墙壁,殷红的五指印刻在脸上,分外醒目。可他嘴角的嘲讽笑容比脸上的五指印更让人醒目,蓝眸戏谑,睨着对面愤怒的段弦。
段弦颤抖着右手,愣愣的看着这人,竟是无言以对。这个人绝对不是正常人,绝对不是!
“呵呵,象牙塔里的公主大人教训如阴沟老鼠一样活着的渣渣,不觉得脏了手吗?”万分自嘲的声音从西鲁嘴里吐出。
段弦恍然明白他那始终不变的嘲讽世界的笑意何来了,或许是他憎恶着这个世界,连同着憎恶着自身的存在。
“你没事吧,”段弦走过去扶起他,不知道为什么她始终厌恶不起来这个人。
“你是在可伶我吗?”西鲁斜睨着段弦,面无表情。
“就算是阴沟老鼠,也有活着的资格,我没有可伶你,只是觉得可惜。”段弦淡淡的说。
“可惜?”西鲁仿佛听到了此生最可笑之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爷爷总说,每一颗玉石挖掘出来都是染满尘埃的,需要抛光打磨,精心雕琢以后才能放在橱窗里。所以每个人都是颗染满尘埃的玉石,有的需要别人来打磨,有的需要自己打磨。”段弦静静的看着那双浅浅的蓝眸,慢慢的说。
西鲁微愣,轻轻一笑,凉凉的说,“玉石需要打磨,顽石只能自生自灭。”
“呃,”段弦怔住。
“走了,看在你扶我一把的份上,我送你回家吧!”西鲁牵起怔忪女孩的手,难得语气平和的说。
人与人的相遇总是那样淬不及防,西鲁算是段弦生命里最意料之外的意外。
象牙塔里的公主遇见阴沟里的老鼠,可就是这样的少年惊艳了段弦的世界。是善意也好,是恶意也好,无论是怎样的心意造就两人的相遇。这个嘲讽着世界嘲讽着自己在段弦眼里却像妖精一样的少年始终如一颗流星落在她的世界,刹那光华,却足以铭记一生。
段弦回到由树家时,已是傍晚时分。由树家个个急红了眼守在门口翘首以盼。终于看到人平安回来时,长舒一口气。
而这件绑架案在老爷子的追究下,却没有查到辛桐欣子身上。段弦意外的知道了西鲁竟是辛桐欣子异父同母的弟弟,她制止了外公深究的态度,事情便不了了知了。而她却再也不想待在日本了,她如那二人所愿远远的离开可好。
最早的班机飞往中国,飞离东京上空的时候,段弦按停了司冶雾所送手表的时间。六点十五,从这个时间开始,冻结所有,忘记所有。如同司冶雾的话‘就当我们不曾遇见,彼此都忘了吧!’
然而那个时候发誓忘记一切的段弦,却不知道司冶雾三字已然成了她无法言说的伤。
多年后才恍然明白,她离开日本,只因爱他如呼吸般平常。所以逃离那片司冶雾的地方,不与他呼吸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气。
熟不知,忘记等于忘记呼吸,于是,他成了她的梦魇,如影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