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老爷子凝视段弦。
“嗯,”段弦眉眼清淡。
老爷子想了想,极其认真的说,“杯子碎了,再重新买一个!”
由树泠和由树曜愕然,敢情老爷子酝酿半天就说这个?
只有段弦用力的点点头,说了声“好!”极其认真郑重的说了声好。
“对了,这才是我的好孙女!”老爷子眉开眼笑,柔柔的目光落在那与女儿极其相似的面容上,心里满满的欣慰和感慨。半晌又说,“陪外公出去走走吧!”
“嗯,”段弦轻轻一笑,走过去扶起老爷子,两人慢慢向外走去。
“我也去,”由树曜跳上去,笑嘻嘻的说,“早饭就去福鼎记吃吧!”
“别忘了我啊,”由树泠三步两步赶上,架着由树曜肩膀,也往外走。
“哼,你们就嫌弃我的料理呗,”段弦转头蹬着二人,不满的说。
“哪有啊,”由树曜打着哈哈,与由树泠对视一眼,这算是云开见日了吧!
由树泠一笑,“你那料理偶尔吃吃就行了,天天吃,实在消福不起啊!”
段弦皱眉,又狠狠瞪了眼由树泠,回眸望着大门敞开处洒落的晨光,圈紧了外公的臂膀,轻声说,“有些事需要量力而行,有些人勉强不来。”顿了顿,又说,“我的确没有料理天赋,所以以后得找个会料理的才行啊!”
那半玩笑半认真的调侃自己的话,听的在场三人心头一酸。却也明白她是真的在试着放下了。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能不能真正释然,就让时间见证吧!
然而等不到时间见证,人心就可以毁灭一切。
当爱情变成荒芜,当诺言变成废纸,枯萎的就是人的心。而不甘心就此枯萎的心,吞噬自己也腐蚀别人。
那是于段弦而言至今想来都觉心有余悸的回忆,充斥着烂苹果黏稠的腐臭味道的空气,阴暗冰冷的小屋,狰狞猖笑的大汉,恐惧无助的自己和惊艳生命的妖精少年。
八月的天,太阳炙烤着大地,段弦与由树泠、由树曜相约去海边游泳。
段弦想如果不是因为半路由树曜开车撞到一辆桑田,她下车去调解,是不是就不会被人掳了。然而命运总是如此,该遇见的你总会遇见。何况这是蓄谋已好。
突来其来的眩晕,段弦昏倒之前看见了辛桐欣子,那个桑田车里笑得诡谲的辛桐欣子。即使隔的那么远,即使隔着黑色的玻璃,她依然清晰的看见了。这,是不是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然而她不知道接下来的遭遇会比死更可怕。
段弦醒来的时候,手脚被绑,嘴上贴着封条,身处阴暗的小屋。她惊惧间就听到小屋外面传来嘈杂的她听不懂的语言,不是日语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巨大的恐惧席卷思维,却只能发出呜呜声,像绝望的猫儿的声音。然后就见小屋的门被拉开,刺目的阳光里扎进三个魁梧大汉,狰狞的猖笑着,如地狱的使者,一步一步向着自己走来。
“呜呜,呜呜,”段弦想大叫,却只能发出呜呜声,她再不知状况,也明白这三人的不怀好意。这一刻她疯狂的想念司冶雾,然而也回想起那车子里笑得诡谲的辛桐欣子。恨意瞬间湮灭所有,她苦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恍惚间,过往烟云交织在眼前,慢慢的谁也看不见。眸光忽得暗了下去,仿佛垂死挣扎的人突然失去了活着的意义。她绝望的闭上眼睛,犹生若死。
直到清脆悦耳的铃铛声撞入耳畔,那一瞬间,置身天堂。睁开眼,依旧是那个小屋,三个大汉躺在地上呜咽,光影里衣衫褴褛的少年若神一样耸立着。茶色的短发,肌肤白雪一般,浅浅的蓝色的眸,嘴角挂着嘲讽世界的讥笑。明明是天使的容颜,却散发着恶魔的气息。而段弦的脑中只有一个词,妖精,是的,妖精一样的少年。
“没事吧,”少年走过来,揭了段弦嘴上的胶带,用生疏的日语说。
段弦张了张嘴,不知道是因为惊吓还是嗓子太干,一时发不出声音,只好点头。
“我看也没事,”少年闲闲的解开捆绑段弦的绳索,拉起她,上下打量一番,戏谑的说,嘴角依旧是嘲讽世界的笑。
段弦一顿,怔忪间,少年已往外走。她看了一眼地上虽然呜咽却依旧敬畏的目送着少年的诡异大汉们。快步跟上少年的步伐,出了小屋。
屋外是一条巷子,狭窄而潮湿,垃圾满地,充斥着烂苹果黏稠的腐臭味。
段弦下意识的捂住鼻子,踮着脚尖走。前方如履平地的少年嗤笑一声,“这就忍受不了,果然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少年转头,笑得鄙夷,“我倒纳闷了,你和那女人也差不多呀,那男人为什么会爱上你?”
段弦怔在原地,那女人,那男人,他是在指辛桐欣子和司冶雾?
“这条巷子什么蛇虫鼠蚁的都有,你确定要在这停下?”少年浅蓝的眸子眯成一条线,略带警告的说。
“不要!”段弦惊惧出声,大步往前走,越过少年,继续往前。却因为少年下一句冷冰冰的话,生生止住了脚步。
“你知道往哪走么,”少年的话如冷风席面,在这潮湿狭窄的巷子里格外尖利惊悚。
段弦回头,有种想哭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没让眼泪流下来,倔强的开口,“那你说走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