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燃烧的火焰淹没了她所有能见到的地方,她的眼睛睁得老大,惊恐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提着大刀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她一身火红的衣衫被血染得更红,脸上的还在滴着不知是谁的血,她的大刀贴着地面向花忆昔走来,划出白色的火花,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花忆昔本能地想要逃,可是身体却像是不属于自己一般,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女人弯下腰,涂着红艳丹蔻的指甲轻轻顺着她的脸颊划过,划到她的下颚,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啧啧啧,真是个水灵的小姑娘啊,只可惜,你却是活不了多久了。”
“放开我妹妹!”又突然冲出来一个女孩,扑上来抱着女人的手就咬,女人尖叫一声,松开手后退。
“小贱人,竟然敢咬我!”女人恼羞成怒,举起刀就要劈下来。
千钧一发之即,一根漆黑的拐杖挡住了离两姐妹很近的刀锋,将刀挑开,灰色的衣袍挡在了二人面前。
“你已经手刃你的仇人了,为何还不停手?非要斩尽杀绝不可吗?她们还只是两个孩子啊!”这是个老妇人的声音。
老妇人似乎是想劝女人回头,女人却娇笑了两声,冷冷地开口:“哈哈哈,老夫人真是会说笑,这‘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不用晚辈教您吧?夫人还是让开的好,否则我连你也不放过。”
“鸾红,你住手吧,何必多造杀孽啊!”老妇人又挡住她的一波攻击,开口相劝。
“造杀孽?夫人莫不是忘了?我娘就是被这里的人捆在神柱上活活烧死的吗?全舞罗族人都在围观,却没有一个人肯上前相救,他们都认为我娘该死,原因只是因为和外族人成婚生子!”名叫鸾红的女人收回刀,指着身后的大火,声音也从刚开始的平静的指责变成了愤怒地咆哮。
“我娘费尽了一切心机,牺牲了她的性命才让我和素心得以存活,可是,他们不接受我们!肆意欺辱,甚至千方百计地想要把我们赶出去,可怜我娘到死都以为,舞罗族人会保护我们,会照顾我们。”鸾红脸上流下几滴清泪,她随手抹了去,幽怨的眼睛好像淬了毒一般望向抱在一起的花家姐妹:“当我被他们赶出舞罗族的那一天我就向苍天发过誓,终有一天,我会回来的,回来为我娘报仇,为我这么多年所受的屈辱来做个了结。”
老妇人皱眉:“冤冤相报何时了……”
她将刀举刀胸前,弹了弹刀锋,眯着眼,打断老妇人的话:“说起来,还是多亏了你师侄,就是那个无双公子风飘零,若不是他自损元气为素心卜卦,我也找不到这儿来,这群老不死的可真会挪窝,居然找了这么个山青水秀的好地方,害我好找。”
花忆昔此时终于平静了下来,沉默地坐在地上,一边抱着瑟瑟发抖的花想容,一边观察着事情的变化。
“你那师侄倒当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素心只是说想念家乡,他便取心头血为她卜卦,如此与人相交,殊不知,他所谓的知己却是害他最深的那个。呵呵,夫人知道吗?‘三年生死’这东西?”
花忆昔惊诧地张大嘴,倒吸一口气,竟然是奇毒榜前十的三年生死。
鸾红兀自笑得邪魅,不待老妇人回答她便继续道:“‘三年生死’乃是一种奇毒,毒如其名,中毒者与平常没什么不同,可是啊,三年之内若是没有解毒的话,那便死,若是侥幸解了毒,那便生。素心可是已经让他连续服用一年了呢,算算日子,毒也该够量了,药效也该发挥了,正好可以从今日开始算起,若是没有解药,他可就只有三年可活的了。”她竖起三根手指,阴险地看向老妇人。
素心?那不是飘零公子那个已经逝去的娘子吗?
心头刚飘过这个疑问,就听见老妇人的惊呼:“什么?!素心那孩子她居然对飘零下毒?!”
花忆昔确定自己的猜测没错之后也震惊,她怎么也想不到传闻温婉有礼,端庄贤惠的素心会对飘零公子做出这等事,震惊之余也感到惋惜,可怜那个如玉一般的人儿至今还深情不悔,却不知他心心念念的人竟然害他最深。
“素心啊,她本就有求于你们才接近的,夫人是知道的吧,这舞罗族人从出生便会浑身散发出异香,或许是因为我和素心是娘与外族人的结合,比较像爹爹的我与寻常人没什么不同,但比较像娘的素心却是一身异香离得很远都能闻见,素心一直为此而苦恼,所以当她听说归尘老前辈能制出消除气味的固香丸时便千里迢迢赶往苏城,只为求得一枚丹丸去除身上的异香。说来,倒是素心和风飘零两人有缘,苏城相遇,素心居然一见钟情。”她讥讽一笑,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悲的事情,笑得眼泪都落了下来。
“当我得知令向来冷情的妹妹倾心的竟是天下有名的神算子的徒弟之时,我知道,报仇的机会来了。我骗素心说那风飘零中了毒,让她每日在他的茶水里加一些我特别调配的‘解药’,以夫人的聪明才智想必猜到了吧?”
老妇人沉声道:“你让素心加的是三年生死!”
“正是,我本意只是怕风飘零不肯为素心卜卦,可以以此为要挟,毕竟那舞罗族一向神秘,族人聚居地又有阵法保护,要算出那种地方可是要用心头血才可以办到的,万一他不肯的话,我可得有些筹码才行。”鸾红妖娆的面目被鲜血与大火衬得犹如魑魅魍魉一般,花忆昔怔怔地坐在原地,花想容瑟缩着抱着她,脑袋埋在她胸口不肯抬起。
“姐姐……”白色的衣衫沾了些污垢,钗发散乱的女子站在鸾红身后,纤纤玉手紧紧地抓着胸口的衣襟。
鸾红闻言转过身去,花忆昔听见她喃喃了一句:“素心……”
“姐姐!你怎么可以害他?!还是用我的手害他?!我不是答应你了吗?我会帮你问出舞罗族在何处的!”
素心冲着她吼了两句,鸾红背对着花忆昔,看不到她的神情。
素心吼完后蹲在地上掩面哭了起来,抽泣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姐姐不是答应素心只是教训一下他们吗?可是你为什么把他们都杀死了?姐姐,回头吧,放下屠刀吧。”
她刚开始还是蹲着的,到后来却是跪到了地上,每说一句话就向鸾红跪行几步,等她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她的手堪堪拉住鸾红的裙角。
鸾红垂着头,低低地叹息:“素心,姐姐早已不能回头了,没事了,还有最后两个就结束了。”
言罢,她摆脱素心的手,再次提起刀走向花忆昔三人。
“姐姐!”素心在她身后大叫,她全然不理。
“休想!我不会让你杀了她们的!”老妇人举杖迎向她的大刀。
两人顿时打到了一起,老妇人功力深厚,鸾红招式精妙,一时间难分胜负。
然而,意外就在此时发生,原本跪在地上的素心爬了起来,脚踏影舞步冲入了战圈,挡在鸾红的大刀之前,乘鸾红不得不收回招式的时候夺过鸾红的大刀,抱住她。
“姐姐,回头吧。”
鸾红被反噬,吐出一口鲜血,眼睛发红,好似走火入魔:“为何你都要拦我?!”
寒光一闪,一把匕首刺入了素心的小腹,温热的鲜血似乎让她清醒了一点儿,她颤着手松开匕首,瞪大眼睛,看着倒在面前奄奄一息的素心,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素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大口地喘了喘气,担忧地看了一眼鸾红,而后闭上了眼。
鸾红身子狂抖,抓着头尖叫了一声,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眼睛都快瞪出眼框了,疯狂地四处乱跑,消失在不远处。
老妇人转过身来,花忆昔想要看清她的面貌却发现她的身形渐渐消失,倒在一边的素心也开始消失,连天的大火也在瞬间消失不见,连她怀里的花想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忆昔姑娘。”四周再度回归一片黑暗之时,悠远的声音穿透黑暗,刺破她即将产生的恐惧,她赶忙四处寻找。
前方一个光点由远及近,到了她面前时化作了人形,一身白衣的风飘零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只是深潭似的眼睛里多了一份担忧,他向着她伸出手,薄唇轻启:
“忆昔姑娘。”
花忆昔眨了眨眼,风飘零的俊脸近在咫尺,修长的五指附上她的额头,微微发凉的触感让她反应过来,方才她是做了一个梦,一个过于真实的梦,真实到她感同身受。
“果然是有些发热了,忆昔姑娘既然醒了,便喝着米粥汤药再睡吧,这样可以康复得更快些。”风飘零收回手,抿唇浅浅一笑,起身去一旁的矮桌上端了一碗清粥。
花忆昔愣了愣,有种还在梦中的感觉,因为她看到了风飘零,而且还在照顾她。
素来聪明的脑子有些僵住了,转不动了。